盛芳阁今天的动静有些大。
院子里头的下人们不知脑补了什么,或是接到了消息,都勤勤恳恳地开始整理内务。
比起平日里的松闲,那叫一个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赵蔓浔拎着一盒点心回到院子时,看到这阵仗,都快认不出自家院子的下人了。
“你们今日这是怎么了?”
她揪住门口一个擦地的小丫鬟。
“参见夫人。”
小丫鬟抱着扫帚恭敬行了礼,才小声回道:“回夫人,揽月姐姐说有些时日没有打扫院子,便命奴婢们好好清理。”
原来如此,赵蔓浔还以为自己计划让卿翎云留宿的事情被提前暴露了。
她看了眼脚下的灰砖。
光滑发亮的,是比平日里的干净了些,再擦下去指不定还能照镜子那种。
“时候还早,你慢慢擦吧。”
赵蔓浔说完就拎着食盒进去了。
小丫鬟又立刻蹲下,风风火火地擦起来了。
揽月姐姐说今日王爷可能会来,他们得留个好印象,才能给夫人多搏些宠爱。
屋内。
赵蔓浔将食盒放好,才吩咐小珠去竹云轩递话。
小珠有些纠结:“夫人,奴婢去请王爷,王爷真的会来吗?”
前几次王爷肯来,那还是因为他们夫人亲自去请的。
想到这,小珠也怀疑府里的宠妾言论是底下人捕风捉影,乱传的。
但赵蔓浔明显有自己的事做,没想过亲自去。
“你就说,我最近喜欢得了本风水集,想与王爷探讨一二。”
“你原话传到就行。”
小珠牢牢记住,便去传话了。
厨房那边打好招呼了,盛芳阁的内务也在揽月的意外安排下,无须她插手。
赵蔓浔拍拍手掌,去床底下找她的风水集去了。
上次负责买的话本是小珠。
估计这小丫鬟识字不多还有些马大哈,给她夹了一本风水集进来,正好派上用场了。
卿翎云对占卜乐此不疲,越挫越勇,想来也是很喜欢讨论这些东西。
那她就假装有兴趣来个彻夜长谈,把这一晚上熬过去,就算完成任务了。
赵心婉那边也逮不着她的失职。
她可真是个天才!
赵蔓浔乐滋滋地翻着风水集,打算补补知识。
不过对这兴趣不算大,她看了一半就合上,干脆去抄写诗经了。
暮色渐沉,天边透着一缕橘红霞光。
揽月将灯点燃,昏暗的书房瞬间明亮。
赵蔓浔才回过神来,惊叹:“天黑了?”
“回夫人,快日落了。”
揽月上前将晾晒完好的纸叠好放到一侧,“夫人,可要沐浴?”
沐浴?
都没吃饭呢,沐什么浴?
“不用了。”
赵蔓浔摆手,拍拍裙子起身,没看见身后揽月欲言又止的表情。
她走了两步又道:“小珠呢?王爷什么时候来?”
揽月如实答:“小珠去厨房看着了,王爷那边递话半个时辰后就会来。”
看吧,卿翎云果真对风水算命很有兴趣。
都不用她亲自去邀请,他就来了。
夜色已经笼罩整个院子,院子内点着朦胧的烛灯,格外的温馨。
“参见王爷。”
门口的几个下人似乎有意朝屋内传着某些信息,此时喊话都格外的大声,生怕里边的人不知道。
按照赵蔓浔的标准来说,这喊得太做作了。
她警惕地瞄着周围的几个丫鬟,眸光犀利。
总感觉自己对卿翎云的不怀好意被她院子里的下人们察觉到了。
个个都来给她做助攻的架势。
没理由啊,她跟赵心婉的丫鬟谈话时,可是小心得很,保证一个下人都没有。
除非有哪个传说中的武林高手潜伏在院子里……
揽月?
赵蔓浔忽地眯眼盯向旁边的人。
女子面容成熟英气,身着一袭浅绿色一等丫鬟服,头发仅用几条丝带绑着,并无珠钗。
瞧着朴素,但她偶尔挺直的腰杆仍然透露出三分不经意的气场。
像极了某种扫地僧,潜伏于王府内,随时能干出一番大事的模样。
按照套路,揽月的身份很可疑,尤其是她还会武。
思及此,赵蔓浔不自觉又凑近了些,对上揽月略显疑惑的眼神:“夫人?”
此时周围安静万分。
若说刚才还有些呼吸声,那这会连呼吸声都被抹去了。
然赵蔓浔浑然不觉。
为了查探虚实,还下意识找借口:“你脖子上有蚊子,我帮你弄掉。”
说罢,她手指成功碰到揽月的脖子侧边,轻轻摸着。
而揽月就站在原地,低着头,一动不动任她动作。
摸着摸着,赵蔓浔的眉头就皱起了。
指下的皮肤细腻柔嫩,没有丝毫人工痕迹。
咦?
她猜错了?
这张脸不是伪装?!
还没等她又往上方摸去,手腕忽地被温热包裹住,扯了下来。
她身后贴上一个温暖的怀抱。
卿翎云略带抱怨的声音响起:“夫人唤我过来,就是让我看着你跟丫鬟调情?夫人好生过分。”
赵蔓浔汗颜:“…妾身没有。”
差点忘了她刚才是来迎接卿翎云的。
话说这家伙来多长时间了?
赵蔓浔蓦地一惊,后背有些发凉。
卿翎云作为全文最厉害的男主,揽月本就是他府里的人,如果有问题,那肯定也是卿翎云先发现。
再扯远一些,说不定人还是他故意安排进来的。
她这当着人主子的面检查他的手下,怎么看怎么欠揍。
假如正主不是卿翎云…那不就更惨!
她迟早有一天会像天牢那几个小混混那样被暗杀。
手腕被卿翎云握着,赵蔓浔没忍住又抬眸看向揽月。
揽月已经后退几步,与小珠她们站到一块,没什么杀伤力的样子。
嗯,据着大半个月接触,揽月是好人,暂且归为卿翎云的手下吧。
“夫人再看她,我可就真的要生气了。”
卿翎云悠悠提醒。
赵蔓浔终于舍得分两道眼神给他,微笑:“王爷莫气。”
余光瞥见下人们扬起的嘴角,要笑不笑的,赵蔓浔有些无语。
不想给人看戏,反手将人拉进屋子里去了。
门外屏息的下人们终于能呼吸了。
“揽月姐,你可真厉害!”
小珠小嘴叭叭道:“刚才王爷跟夫人的目光都看着你呢,以后得了富贵,可别忘了我呀。”
揽月不咸不淡道:“最大的富贵就是一等丫鬟了,你还想要什么?”
这倒是,别的最多有点赏银。
他们可不敢盯上最大那位主子。
小珠也明白自己的话有些不妥,连忙拍拍嘴,不出声了。
揽月却盯着院子里的秋千,回想着刚才的一幕。
刚才夫人的动作,像极了在找人皮面具。
也不知是怀疑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