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子谬赞,不过是整理家务,洒扫庭院。”陶氏面无表情,像一个冷酷无情的老太太。
妇人听了也不再搭话,只是为自己开心。
接到小丫头之后,那家人叮嘱必要远远地卖出去。如今虽还在京城,在这老太太手下,那小丫头见不了旁人,她也算完成主人的要求。
到了正堂,那妇人没再进去。
她们走进去,一旁的林婆子坐在堂前。周湘宁在一旁站着,双手被绑在身后,脸上未见泪痕,也无脏污。身上的衣服已经不是自己的,一身粗布包裹,只背脊挺得直直的,整个人精气神还在。
听到有人来买自己,转头看去,若还是心怀恶意的流氓恶霸,她定要他们好看!
可转过头看到的竟是阿娘!周湘宁心中激动,但阿娘身着粗布,又偷偷打手势,让她一切如常。
周湘宁按捺住自己激动的心情,只低低哼了一声。
章晓岚松了一口气,拿出怀里的银子,双手奉上。
“鸣哥儿说与你说定了,十两银子。”陶氏脊背挺直,“银子在这儿,你们且把契书与我吧。”
“二十两?”陶氏声音沙哑,语气也急了不少。“本已说好的数目,怎能坐地起价?”
林婆子一众没吭声,只看着堂下这主仆两个。
陶氏心中急切,但如今她们在别人的地盘上,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没有足够的银子,林婆子不会放人。
“林太太,我这只带了十两银子,其余的只怕要重新取回来给您。小丫头不妨先让我带走,明日,我让鸣哥儿把剩下的钱给你送来。”陶氏想试一试,若成了,就是再多取些银子也使得,人在身边才是最重要的。
林婆子看到堂下的闹剧,心里也有些好笑。她做生意这么多年,先把人领走,再拿钱,也不是没有过,大户人家都是如此。
陶家虽是小户,那陶一鸣确是有前途的,人也丰神俊朗,一表人才。她有心想找个赘婿,中意的正是陶一鸣。不然,陶一鸣今早放出的风声,午后便有人与他消息?
林婆子有意想卖个人情,但也不想自己亏本,打算多要些价钱。
刚想说,身边过来个妇人,在她耳边悄悄说了句什么,林婆子更是眼前一亮。
“人你不能带走,不过,看在陶小郎君的面上,我可以把人给你留上一留。”林婆子靠在一旁的桌上,伸手指了指周湘宁,“以明日辰初为限,若在此之前,你拿来二十两银子,人你便可带走;若过了这时辰,我可给你留不住了。”
这是狮子大开口。
章晓岚和陶氏都知道,但是人还在林婆子手上,她只能咬牙答应。算算拿来的东西,二十两也拿得出来。
陶氏见章晓岚没有反对,也就答应下来。
两人出了林府,见太阳西斜,只得快快赶回去。
尽量在宵禁前赶到林府,就可以将女儿完好接回家了。
只是这两人急匆匆走在路上,身后的马车上,一个女子在听侍女的汇报。
“那林婆子也真是狡诈,太太让她远远把人卖了,她不但留到现在,还准备卖给京城的人!”侍女噘着嘴,只觉得那婆子太过狂妄。
“你去见她,她怎么说?”沈婷把玩着手里的发簪,似乎一点也不在意。
“那婆子说已经有回纥的买主,但答应了陶家,自然在商言商,她……”侍女抬头看了一眼沈婷,又快速低下头去。
“她说什么?”沈婷半天没听到侍女的声音,把簪子放进了盒子里。这可是周泉画了图样,专门找人给她做的,这可是世界上独一份。
“林婆子说,她只管生意场上的事,至于太太怎么拿到自己想要的,就看太太的了。”
“说的也是,我自己想要的,还得我自己来想办法。”
啪!沈婷合上盖子,招招手让侍女上前来,在她耳边说了几句,打发她下了车。
回到周府,她自然还是那个千娇百媚,让人捧在手心的周太太。
章晓岚这会儿只顾疾步前行,快一点,再快一点。
终于到了陶氏的院子,章晓岚脚步匆匆进到屋里,拿了银子就要出去,陶氏连忙拉住她的手。
“你再步行过去,宵禁前怕是难到,去租个马车,我在家等你。”
章晓岚握着陶氏塞过来的银子,不再耽搁,问清楚在哪里租马车,快步前去。
陶氏回了房间,整理东西。
此时已是太阳西斜,薄暮沉沉,陶氏在屋里收拾着东西。有人悄然潜入屋子,拿了帕子捂了陶氏的口鼻,不多时,陶氏就晕了过去。
章晓岚从车马行赶回来,喊了几声都不见陶氏出来,只得进了院子去找。
只见陶氏双眼紧闭躺在床上,章晓岚心中一紧,连忙跑过去。
陶氏睡得异常沉,任章晓岚又推又晃,也不见醒来。
章晓岚似是想到什么,面露惊惶,努力背起陶氏,快步离开。
刚刚起身,章晓岚面前突然出现一张白帕子,帕子捂住她的口鼻,她的意识渐渐模糊起来。
把两人抬上床榻,在地上泼洒火油。
一切准备就绪,来人将火折子扔tຊ进屋子,打开窗扇,闪身离开。
夜幕逐渐降临,各家烟囱里逐渐冒出袅袅青烟,陶家的青烟比往常要大些,邻居们纷纷调侃,还是陶家有钱,晚间的饭需要烧如此大的火。
有好事者前去陶家,众人嬉笑。
“走水啦!”
一声惊呼瞬间让邻居们动起来。
“快快快,提水过去!”
“李家那小子,赶快去武侯铺去找救火队来!”
章晓岚被烟呛醒,眼前模模糊糊,只觉灼热异常。
外面人声嘈杂,她好一会儿才听清楚他们说的是什么。
走水了!
章晓岚瞬间清醒,但脑袋依旧昏沉。
看着床上的陶氏,她必须清醒起来带奶娘一起离开!
浓烟滚滚,她用力掐自己的大腿和腰间,强迫自己清醒。想起昨夜的洗澡水还在,摇摇晃晃去床后找。
用盆舀了,往自己和陶氏身上各泼了一盆。
剩下的,全部泼向正在剧烈燃烧的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