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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时得知了这个消息,强烈的愧疚近乎压垮了她。
高一学习不紧张时,她每周日都会来探望。渐渐地,伊人每个周日就会搬着小板凳在住院部大门口坐着等她。
再后来,大四学习的负担越来越大,变成了一个月探望一次。
孙伊人所有人都不认得了,独独还记得她。
她会排斥所有人的接触,护土每天给她吃药都是一个大工程。但只要她来了,伊人就会很快安静稳定下来。
洗完了手,孙伊人躲在厕所角落东张西望。
她紧张地打量着四周,似乎在寻找什么东西。
“这里没有,这里也没有。”
“伊人,你在找什么?”
孙伊人踮起脚,凑近苏棉槿耳畔,神经兮兮说道:“穿白衣服的都是坏人,你要小心他们,绝对不能吃他们给的药,他们会把别人的器官都挖走。”
苏棉槿僵住。
伊人对她从来都是毫无保留的感情,即使病到如此程度,也不会说出无厘头的谎话。
头条新闻里的细节再次涌现,探险队的人进了昆池岩精神病院后,连器官都不剩一个。
她不信鬼神,能挖走别人器官的,只有人。
厕所天窗处吹来一阵冷风,苏棉槿战栗不止,冷的后背发寒。
所以,昆池岩精神病院明面上是探险圣地,其实是挖器官黑产供应链的一环。
那一晚,伊人究竟在面对什么?
她靠在厕所,捂嘴无声落泪。
孙伊人无措地歪头看她:“棉槿,别哭。坏人,坏人都会遭报应的。”
茫然不知所措的伊人拿袖子给棉槿擦泪。
苏棉槿止住情绪,小心翼翼地掀开伊人的衣服。
光洁的小腹,没有任何动手术的疤痕。
她稍稍安心,轻抚着伊人的发丝:“伊人,还有别人来看过你吗?”
孙伊人摇头:“只有棉槿和白衣服的坏人。”
“要是有其他人来看你,要告诉我,好不好?”
“好。”
苏棉槿牵着孙伊人出了厕所。
狭窄的病房,像是一个密不透风的囚笼,锁住了伊人的十八岁。
苏棉槿找了护土解开了伊人四肢的铁链。
孙伊人攻击性很强,看到护土来的时候会大喊大叫,还会害怕的嘶声竭力。
护土习以为常,苏棉槿坐在旁边轻声安抚。
孙伊人渐渐安静,连护土喂到嘴边的药,也乖乖吃了。
棉槿带着伊人去草场散步,仿若一瞬回到了高一时两人在操场闲逛。
碧空如洗,漫天白云悠悠飘荡。树立在南阳精神病院的喷泉是天使捧月造型,泉水清澈见底,倒映出仓木与蓝天,一如仁川外国语高中。
那时候,做什么都是开心的。
天色渐晚,苏棉槿离开了南阳精神病院。
以她现在的能量无法撼动昆池岩精神病院背后的故事。
她现在的鲁莽,无异于以卵击石。
只有她不停地往上爬,爬到最顶峰,一路生花,才能让这些人受到应有的报应。
半边的晚霞被渲染成火红色,云朵分层,镀上了淡淡的金光。
苏棉槿情绪低落,坐在公交站台等车。
“苏棉槿,你还真是个烂好人。一个孙家都抛弃了的废物,还值得你这么惦念着?”
黑影挡在了身前,遮蔽了所有的霞光。
苏棉槿仰头看他。
谢其昭生的很好看,尤其是在这漫天彩霞下。
他有种病态的颓废美,睫毛卷翘纤长,黑瞳深沉,微微扬起的唇带着浓烈的破碎感,像是中世纪油画里腐烂的贵族。
华美异常的外表下,是肮脏恶臭的心肠。
她冷冷地看着他。
“谢其昭,你有爱的人。为什么你可以对别人这么残忍?你不怕有一天,你所爱之人遭遇和我相同的经历吗?”
谢其昭对她每一次的折辱,可曾有想过,他心爱的女孩儿也会有经历这些的可能?
他作为秦淮时,让她受尽折磨,是否想过棉花糖会被欺凌?
黑帽下,少年微皱眉:“苏棉槿,你知道了些什么?”
漆黑的眼瞳,氤氲着森森寒意,让人脊背发冷。
苏棉槿笑了:“我什么也不知道。可能,什么也不知道,才是最大的惩罚吧。”
谢其昭凝着她,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他想追问下去,但最后什么也没问。
他担心她注射针剂后的身体,透过铁栅栏看着她陪着孙伊人走了一圈又一圈。
从白天,等到黑夜,等来的却是她对他的冷嘲热讽。
不过,苏棉槿对他这样也是正常的。
如果他是苏棉槿,早就去给谢远通风报信了。
虽然报信,也不会让他死,顶多挨几顿毒打,再被装病的老爷子救出来。
老爷子为了肃清谢家的老股东,做局,让他的生命成为了赌注之一。
赌赢了,谢家清理掉老股东,他继承谢家。
赌输了,谢家清理掉老股东,再让谢远生一个。
是赌注也是考验,从他活着从江华岛逃出来的那一刻,老爷子就已经彻底认可了他。
两人上了公交车,抵达离家最近的公交车站时,临近十点。
夜晚,是h国人的狂欢。
咖啡馆还亮着,冬日里年轻人们穿着小短裙,捧着书刷题。
苏棉槿不会主动和谢其昭说话,两人一路沉默。
走过十字路口,放眼望去灯火通明的街道,每隔一米都站着一个穿着黑衣戴着黑墨镜的保镖。
苏棉槿一眼认出,这些都是谢家的人。
她的手被攥住,忽如其来的力气将她拉到路边,抵在了炸鸡店外面的墙上。
少年弯腰,唇近在咫尺。
滚烫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脸上,鼻息间漾开清冷的古檀香,苏棉槿抿唇,防止被误碰。
黑帽将两人遮挡严实,黑衣人朝两人的方向扫了一眼又挪开视线。
谢其昭盯着少女回避的举动,生怕被他沾染到一星半点。
心中腾升起一丝不快,他拉着她拐了另一条小路。
掌心中的触感温软,淡淡的茉莉花香飘满。
他没松手,捏着她,震惊于她皮肤的滑腻,像是没骨头似的。
苏棉槿确认安全后,挣脱出了谢其昭的束缚。
白皙的手背上留下了红痕。
谢其昭瞥了一眼,压住心中的异样,出声讥讽:“搞得像是贞洁烈女似的,又不是没碰过男人的嘴。”
痛苦的回忆袭来,苏棉槿闭眼。
她不仅碰过男人的嘴,还含过男人的......
稍稍缓解情绪,她睁眼,步子加快。
如果,她现在去把谢其昭的行踪告诉给谢远,会让谢其昭遭报应吗?还是会迎来谢其昭更大的报复。
苏棉槿不敢肯定。
万一这只是谢家自已的一场游戏呢?
而她成为了这里面最大的笑话。
苏棉槿攥紧拳头。
她面对的是庞大的谢家,如果没有把握能百分百击垮谢其昭或者整个谢家,她不能轻举妄动。
奶奶和伊人还需要她照顾。
她压住恨,笑着问:“你知道昆池岩精神病院闹鬼的事情吗?”
“哪有鬼?不都是人在闹吗?”
谢其昭漫不经心地说着,毫不在意地样子似是早就忘了曾经做过的龌龊。
苏棉槿深吸一口气,让自已保持冷静。
“我之前看探险队进去都被鬼挖器官了。”
谢其昭轻飘飘回:“你想进去体验一下吗?”
他一直盯着苏棉槿的脸,可惜她只有笑容,再没别的,仿佛真的只是在和他聊一件奇闻异事。
苏棉槿双手插兜放在荷包里。
明亮的路灯下,她仰头,扯出最明媚的笑容:“我怕鬼,你陪我进去,我就敢。”
亮晶晶的双眼让谢其昭晃了神。
脑海里幻想过无数次的音容再次和苏棉槿重合。
他控制不住地沉迷,跟着一起笑:“噗?你怕鬼?苏棉槿,你骗我。那四个人里面,就你最不怕。”
“你愿意陪我进去吗?”
“不愿意。看在你救了我的份上,我可提醒你,那地方你别去。”
“胆小鬼。”
苏棉槿又继续朝着归家的路往前走。
这条路较为偏僻,谢家把守的人少之又少。
谢其昭收起吊儿郎当的样子,抓着少女棉服的帽子把她逼停。
他绕到她跟前,弯腰,扯着被机车刮破地方露出的白棉,一脸严肃:“苏棉槿,我没和你开玩笑。昆池岩精神病院是富人续命的地方。”
苏棉槿心下了然。
她眼里倒映出万家灯火,笑的灿烂:“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了?”
谢其昭反应过来,慌乱松了手。
见鬼。
为什么他总是能把苏棉槿和棉花糖联想起来?
他挪开视线,不去看苏棉槿笑的好看的一张脸。
“你错了,我是恶人。”
“你提醒我这里不能去。”
“正如你所说的,我也怕我喜欢的人遭遇不幸。”
谢其昭扶稳帽子,仓促离开。
苏棉槿看着他仓皇离去的背影,有些好笑。
他也配喜欢这个词吗?
真是可惜了,她已经经历了不幸,而且这场不幸还是他带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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