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前约婿?”丛予愣了愣,回过神又摆摆手,“不可不可,我怎可用他的婚姻大事开玩笑?”
榜前约婿,若是得中,即刻成婚;若是不成,立刻走人。
就算是约热门考生,考情一年一变,风险也是不小。
“姐姐,怎得就说是开玩笑了?”路知许正正了色,严肃道:“大哥才学,整个国子监都无人可及一二。”
“大哥迟迟不求娶你,也是为着想以功名为你增添光彩。”
丛予无法否认这一点,她愿意一直守着那个人,直到他夙愿得成。
“就算他不参加秋闱,我也愿意...”她微弱的嘟囔,让路知许听见了。
路知许觉得这样不好。
虽然路知应是她哥,两人也是两情相悦。可丛予是正四品冠军大将军家中嫡长女,她愿意,不代表丛璟骁愿意。
丛璟骁愿意,不代表就会少些下嫁的风言风语。
路知许把她拧着的帕子松开,自己的双手轻柔的接住了丛予的手,眼中尽是恳切:“姐姐,我大哥听到你这话,断然不会高兴。他既为你、为家族求取功名,也正是因为他真正心中有此信念。”
“丛姐姐只要相信我大哥便可。”
良久,丛予才犹犹豫豫的颔首,“我自是信他的,只是约婿...若是有条件更好的官家女子前来,我也不便耽搁他的前途。”
听到她如此妄自菲薄,路知许无奈的摇摇头,眼中半嗔半笑道:“不消的咱们两个在这说,只看解试放榜后,我大哥自己就会和大将军约婿去!”
这样的话,丛予不得不高兴,可脸也羞得几乎滴了血。
“我...我听笙儿的。”
路知许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调笑,心中又想起她那个妹妹丛禾允。
前世路知应在内狱中先行死去后,丛予悲痛欲绝,自戕随他而去。
丛禾允便在外边到处散播谣言,说她姐姐私底下勾搭乱臣贼子,讳乱门帏。
那时路知许已经没有任何力量,甚至无法给丛予一个清白。
一个个人、一件件事,沉重的压在路知许心中。
她欠他们太多。
只眨眨眼把眼泪吞进喉咙里。
路知许和丛予在房里吃了些茶,又说了些儿别的话,中间江夫人又请她们去同女眷一起用了晚饭,磨着磨着也到了戌时了。
夜幕降临,宴饮厅也差不多该散了。
高官朝臣们都有些醉意,三三两两的往外头走,嘴里还不成调子的念着行酒令。
看来今天都八卦了个爽了。
丛璟骁没怎么喝醉,丛予便跟了他回去了,两人同路知许道别。
等了好一会儿,看到人都走的差不多了,连世平侯那个有名的酒量差的,都被小厮搀出去了。
左等右等,不要说是宣平公两父子,就连一同进去的小厮和内仆都没见人。
路知许眼神微动,心想难不成是拍马屁拍到马蹄子上,喝死在里面了?
不应该啊,那也不会四个人一齐没了啊。
玉莲看着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便说:“世子妃,我进去看看吧。”
“一起去吧。”路知许刚要提步和玉莲进去找人,就见宴饮厅那边的路走过来好些个家丁,扛猪似的扛着两个....两头人。
那圆领袍衫一红一白,远远一看路知许就知道是宣平公两父子。
她好想回避,别告诉别人她认识他们行吗?
刚要背过去假装没看见,为首的那小厮就瞧见路知许了,跳起脚来喊了一声:“宣平世子妃!世子妃!”
“您家两位大人我给带来了,正找您呢!”
这下好了,想躲也躲不了了。
那一群家丁里,秦越泽的小厮和内仆都在其列,见到路知许来了,小厮万双便两步过来,脸上尴尬的和她汇报:“世子妃,公爷和世子一不小心...喝太多了,我同简青实在弄不动,只好叫他们来帮忙了。”
路知许看了一眼扛着那两头人。
不要说是意识,恐怕睡到后天都醒不过来了!
整个宴席其他的朝臣都是微醺,只有他俩,喝的烂醉!
来吃自助来了!
她无奈的点点头,便吩咐说:“你们带到马车上,先伺候着,旁的事回府以后再说。”
万双领了命,一群人浩浩荡荡的扛着两个人,出去了。
真是毫无酒品,两父子都一模一样,自己倒是不嫌丢人了!
路知许随手揪住一个小厮,是那白天引路的,问道:“宣平公和世子在里面怎么了,怎会喝的如此之醉?”
那小厮摸了摸脑袋,嘴里嘟囔了一番,只说:“没有,没有,世子妃多心了。”
“玉莲。”路知许一喊玉莲,她便从袖子取了一小袋文钱,扔给那小厮了。
“世子妃,这就抬举我了。”小厮笑嘻嘻的应着,手上把银钱袋子揣进包里,便绘声绘色地讲解起来:“您可不知,宴饮开始没多久,各位大人便展示自己带了什么礼来。”
“公爷把自己的礼给了我们老爷,里头的橄榄特别受我们老爷青睐,说不知公府还有这样的君子意趣,往日却没看出来。”
话音一转,小厮嘿嘿两声,又说道:“结果您猜怎么着,公爷喝了两轮酒,偏要和我们老爷玩飞花令,结果全场下来,酒都让他一个人喝了!”
一个继承爵位来的宣平公和江怀民玩飞花令?!
路知许听得目瞪口呆。
那江怀民可是进士出身,苦读数年,贫困之身时就有才子美誉。
“那世子呢?”
小厮更是强忍笑意,又说:“世子看公爷喝醉了,非要接替上去玩,然后就....”
真是乌龟办走读,憋不住笑了。
路知许听的头疼。
两父子都没文化,又偏偏一个接一个要上去搞这种事情。
喝倒了一个,又接上去一个!
她挥挥手,把小厮打发了。
“玉莲,走吧。”
路知许按着自己的太阳穴,感觉她才是全场最需要休息的那个。
到门口这,万双刚把宣平公抬进马车里,又赶着来后头扶秦越泽。
“我不去,我还能喝!”秦越泽方才还烂醉和一头死猪一般,一到马车边上又能站起来了,指着刚出来的路知许道:
“笙儿,我...我想出一句好诗!下一....下一轮,继续!”
还想着他那丢人现眼的飞花令呢。
路知许实在不愿再带着他在江府门口发酒疯,只好迎上去,口中宽慰道:“世子,你说你的好诗便是,笙儿听着。”
一边张罗万双把他塞进马车里。
“一片两片三四片,五片六片七八片,九片...十片十一.....”
“世子这诗,却有翩翩花瓣之美意呢。”
秦越泽的打油诗,实在没人愿意听。
路知许哄哄他,将就他快些上车去。
“笙儿,你懂我,你懂我!”
忙活半天,终于是上车去了。
宣平公府的车马将就着夜色回去了,却未曾注意一个女子身影隐在角落里。
江府回归安静,只见那影子急急忙忙,便向西城方向逃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