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 A-
A+ A-

  风雪失去理智,肆意凌虐,妄图将一切摧毁和掩埋。
  乌发被吹起,熟悉的侧颜暴露在眼前,谢与淮愣住了。
  救他的人,是苏绵绵......
  他闭眼,以为是梦境。
  苏绵绵怎么可能会来江华岛?
  又怎么可能会来救他?
  不把他碎尸万段就不错了。
  再次睁眼,风雪肆虐下,少女小脸被冻得红彤彤的。
  她很专注,双手在棉衣下用纸巾一点点地清理着他腹部的刀伤。
  温暖弥漫,谢与淮渐渐恢复知觉,感受到了强烈的疼痛。
  腹部的痛楚如漫天海水席卷而来,他终于回过神。
  这,不是梦境。
  他曾经霸凌过的人,正在救他。
  狭长的瑞凤眼一动不动地凝着苏绵绵。
  她穿的不多,棉服给了他之后,只套了件丑丑的玫红色毛衣。
  一看就是那个瞎老婆子给她织的。
  裸露出来的脖颈灌入了雪花,她被冻得瑟瑟发颤。
  棉服没有羽绒服保暖,却足以让他的臂膀能够恢复活动。
  她很熟练,即使在如此苛刻的条件,伤口包扎的技术仍旧精湛。
  回忆起无数次把她弄得皮开肉绽的画面,他很快就明白了为什么。
  第一次仔细端详她,谢与淮忽然发现,苏绵绵确实挺漂亮的。
  鼻子挺拔尖翘,肌肤胜雪,小鹿般的眼睛盛着盈盈秋水。
  谢与淮仰天,雪天能见度很低。
  他自嘲笑笑。
  在如此绝境,救他的人,竟然真的是苏绵绵。
  “你,醒了?”
  绵软的声音发颤。
  谢与淮去看她,少女双臂抱住自己,已经离他很远很远了。
  雪落在他的睫毛上,他微眯起眼睛想去看清她脸上的表情。
  那双总是对着别人温柔的眼眸里带着害怕、警戒和他看不懂的情绪......
  他冷嗤一声。
  讨厌他,为什么还要救他?
  他没回话,她转身就跑。
  寒风直往骨头里钻,她只穿了一件毛衣,在强暴风雪中行进的十分困难。
  谢与淮看着瘦弱的少女,跑了十多秒却只走出寥寥几步。
  一片洁白中,纤长的手指上,还沾着他鲜红的血液。
  他虚弱地喊出声:“救我。”
  风雪弥漫,谢与淮明显看到苏绵绵停顿了半步,随后离开的十分决绝。
  真是有意思。
  给他扔了件棉衣、清理了他的伤口,却不愿意好人做到底。
  他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在风雪中。
  一切又回归原样。
  要不是身上盖了件破破烂烂的棉衣,他还以为是自己的一场梦。
  谢与淮撑着墙,借力,一点点地坐起来。
  他头砸在石砖上,暴露出来的缺口,藏着鸡胸肉。
  鸡胸肉是生的,未经过烹饪,零星的血结成了块。
  他毫不犹豫大口咬住,吞咽入腹。
  血腥味弥漫在唇齿中,体内力气渐渐恢复。
  他撕下衬衫,裹在刀伤处,随后穿上了盖在身上的棉服。
  鼻息间荡漾开淡淡的劣质茉莉清香,应该是沐浴露或者洗衣液残存的味道。
  石头村是他的根据地。谢远的人一路找到了江华岛,将他刺杀于此。他没死成,四处躲藏,最后又逃回了石头村,倒在了这里。
  他以为他要死在这里。
  然而,绝处逢生。
  苏绵绵竟然救了他。
  他踉踉跄跄起身,听见了远方的呼唤。
  “绵绵,你在哪儿?”
  呼喊声渐小,谢与淮知道,他迎来了他的转机。
  王晴在村落对角线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有窗户的房子。
  房子被植被缠绕的严严实实,风雪无法渗透,让四人得以暂时避险。
  屋子昏暗一片,天彻底黑了。
  王晴点了一根蜡烛。
  摇曳的烛光下,苏绵绵穿的单薄,被冻红的鼻尖还落了一层雪。
  “绵绵,你袄子呢?”
  王晴连忙从登山包里拿出睡袋将少女裹得严严实实。
  发丝上的积雪融化,苏绵绵头发湿漉漉的。
  她靠在墙上,双手被冻得麻木。
  “我在角落碰到了谢与淮,他中了刀伤,穿着衬衫暴露在风雪中,我把我的棉服给他了。”
  苏绵绵眉眼低垂,说的平淡。
  谢与淮身上的衬衫,还是那天奔现时穿的。
  三人惊得目瞪口呆。
  许秀清犹豫着,把手探tຊ向苏绵绵的额头。
  “没发烧啊。绵绵,你是不是冻傻啦?”
  “没有。”
  “你怎么会救谢与淮啊?是不是被冻得出现幻觉了?”
  “不是。我不想以后我回忆起来,给我一种是因为我没救,而让他死了的错觉。”
  许秀清还想说什么,杨照抱着头尖叫:“啊!鬼啊!”
  高高大大的男人像只鹌鹑一样缩在墙角。
  苏绵绵顺着杨照手指的方向看去。
  木梁上飘着白衣。
  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王晴兴致勃勃地拿出摄像机拍照。
  她拉近镜头,又放下相机,猛地爆锤杨照。
  “明明什么也没有!”
  杨照瑟瑟缩缩再次抬头。
  他抱着王晴的大腿,快要哭了。
  “这里真的太可怕了。晴晴,我们喊管家来接我们回家好不好?”
  “不好,你真是个娇滴滴的男人。”
  许秀清已经习惯了杨照的一惊一乍,根本没当回事。
  杨照还在苦苦哀求。
  “回去嘛。”
  “不回去。”
  “可是我好害怕。”
  “你怕啥啊。阿飘还能咬你一口还不成?”
  “万一她可以呢。”
  “杨照,你要是这样说,那我无话可说。”
  “晴晴,我刚刚真的看到了有什么东西在动。”
  “回去了我一定带你治治脑子。一整天了,你都神经兮兮的。先是被飘下来掉在头上的落叶吓了一大跳,非要说有女鬼摸你的头。又是被挂在枝头上的红袋子吓得以为是人的脑袋。这都是你的第几次了?”
  杨照委屈巴巴,不说话了。
  许秀清捂着嘴,拼命忍住不笑出声。
  “绵绵,原来有人比我还胆小。”
  苏绵绵抿唇,憋住笑声。
  她强装镇定,缓缓点头。
  “绵绵,你这么漂亮柔弱,竟然是个坦!我们以后一起去玩有NPC的密室逃脱吧!”
  苏绵绵听不懂坦是什么意思,但还是点头应了。
  王晴野外生存经验丰富,支了一个帐篷。
  四人凑合睡了一宿。
  杨照和王晴一整夜都没睡。
  杨照是被吓的,王晴是想拍阿飘。
  当然,最后什么也没有发生。
  第二天,雪已经停了。
  天还是阴沉沉的,没有太阳,浓雾给这座海岛增添了一分神秘的气息。
  四人乘坐游轮返航,在出发时的渡口告别。
  临别前,许秀清把身上的羽绒服给了苏绵绵。司机在渡口等她,车里的暖气开得很足。
  苏绵绵没有拒绝。
  三人里只有她是徒步走回家。
  清晨的路灯还未熄灭。
  今天是周日,街上行人零零星星,偶有从酒吧蹦迪出来的少男少女路过。
  渡口离家有段距离,苏绵绵走得很慢,沿途欣赏着一望无际的纯白。
  有些独栋的院子前,堆了雪人,甚至还给雪人围了围巾。
  走进归家路途偏僻的巷子,她被忽如其来强大的力量抵在了墙上。
  苏绵绵想要喊出声,冰凉的手捂住了她的嘴。
  锋利的刀刃抵在了她脖颈跳跃的动脉处。
  她抬头,湿漉漉的双眼倒映出恶魔的脸。
  微红的眼眶满是不敢置信。
  她明明救了他啊。
  “带我回家。”
  谢与淮声音嘶哑,身上还套着苏绵绵的女式棉服。
  路过的行人匆匆瞥过,以为是两个女生的爱情。
  苏绵绵瞪着他,觉得谢与淮真的疯了。
  她启唇,咬他的手心。
  他像是感觉不到疼似的,手摁的越来越紧。
  “带我回家,不然杀了你。”
  苏绵绵呼吸不上来,眼里泛出泪光。
  她轻点头。
  谢与淮松手,苏绵绵叫出声:“救......”
  他又用手堵住,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苏绵绵,不给你一点惩罚,你真是不长记性。”
  少年从荷包里拿出一颗黑色药丸塞入苏绵绵唇中。
  苏绵绵想要吐出来,谢与淮掐住她的嗓子,迫使她吞咽了进去。
  苏绵绵眼睛里带着惊恐:“这是什么东西?”
  “谢氏集团研究的药物,吃了以后会激发性欲,每个星期发作一次。无论多么严肃的场合,无论多么能忍,都会忍不住发骚发浪,直到和男人欢爱才会解除。只有我有解药,你带我回家,我连续给你三次解药,就可以完全解除。药物还有一个小时起作用,你是带我回家,还是回家当着你奶奶发浪?你自己选。”
  谢与淮收回刀,双手插兜,漫不经心地靠在墙壁上问她。
  苏绵绵攥着手,盯着他的脸,恨到了极点。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救我,还会杀了我?苏绵绵,你这种烂好人,心太软了。要是没有你,我还真死了。”
  “你真是个魔鬼。”
  “嗯,你是天使。”
  “把解药给我。”
  “带我回家。”
  苏绵绵看着谢与淮恶劣的可以把人气死的样子,实在无法代入秦淮说话可以把人溺死的口吻。
  她去扯谢与淮的袖子:“你把衣服还我。
  “给我了,就是我的。还有五十五分钟就要发作了,你走回家需要四十五分钟,你确定还要跟我在这里纠缠吗?”
  “我不该救你的。”
  “你已经救了。”
  “你不怕我给谢远报信?”
  “谢远又没有解药,你给他报信,那你往后余生该怎么办啊。你还有八分钟考虑时间。”
  谢与淮说的轻飘飘的,幽幽叹气,似是真的在惋惜她未来的命运。
  苏绵绵被气炸了。
  她气鼓鼓地瞪他,试图用眼神就能杀死眼前的恶魔。
  谢与淮满不在乎地望向别处,借着余光去打量苏绵绵。
  小姑娘气得不轻,眼睛都红了,像是软绵绵毫无攻击力的兔子。
  僵持了许久,少女终于出声:“你去我家干嘛?”
  “住呗。”
  “我家就两个房间。”
  “你和你奶奶睡,我睡一个。”
  “谢少爷如今落魄到这种境地了?”
  “是啊。”
  谢与淮随意地应着。
  意识到苏绵绵态度的改变,他漆黑的眼眸毫不回避地打量着眼前娇小的少女。
  “你要住多久?”
  “最多三个星期。”
  苏绵绵咬唇,恨自己没用的善良造成了今日的恶果。
  “去了我家,你得睡地上。”
  谢与淮稀奇地看了一眼苏绵绵:“你愿意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
  “我不愿意。我和奶奶一起睡,你得交租金。”
  “可以。三个星期,三十万,够吗?”
  苏绵绵忽然觉得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了。
  她艰难地点头,算是应了。
  谢与淮直起身子,使了个眼神,示意她带路。
  苏绵绵朝他伸手。
  谢与淮疑惑地望她。
  “把东西先给我。”
  “回了谢家就把钱给你。”
  “我说的是解药。”
  “你得先把我带回家,我怎么知道你会不会不认账。”
  苏绵绵愤恨地收回手,走的又快又急,全然没了欣赏风景的心情。
  谢与淮悠悠跟上。
  他腿很长,跟在少女身后,不急不躁。
  两人一路无言。
  苏绵绵开门,屋里是黑的,没人。
  苏曼今天休息,买菜还没回。
  谢与淮站在门口,一眼望到了客厅里的床。
  屋子很小,破破烂烂的,墙皮大块大块脱落,暴露出水泥灰暗的颜色。
  他毫不客气地坐在客厅苏绵绵平时学习的位置,老式挂钟滴答滴答的转不停。
  苏绵绵有些着急:“解药呢?”
  谢与淮慢条斯理地拿出白色小药片。
  苏绵绵接过,心一横,一口咽了下去。
  谢与淮打量了许久:“这就是你房间啊?”
  “你要是嫌弃,你就出去。”
  “我一个亡命之徒,哪里有嫌弃的权利。”
  苏绵绵懒得理他,用眼神示意让他让位。
  谢与淮巍然不动:“我交了租金的。”
  “你只交了床的租金。”
  谢与淮微皱眉:“桌子租金要多少?”
  苏绵绵从书包里拿出化学课本和草稿纸。
  “桌子不租,我要在这里学习。”
  谢与淮还是让了,起身坐在苏绵绵的床上。
  床很软,被子是带有蕾丝花边的粉色,洋溢着熟悉的茉莉花香。
  苏绵绵进入学习的状态很快。
  谢与淮脸色惨白,肚子饿的难受。
  他拿起靠在床头柜的晾衣杆去戳她。
  “苏绵绵,包饭,多少钱?”
  苏绵绵撇头,自以为凶狠地瞪着他:“你还能回谢家吗?”

全文阅读>>
  1. 上一章
  2. 目录
  3.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