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成煜的动作刺痛了沈玉栀的眼，她却丝毫未避，坚韧地扬着头，周身迸发出摄人的力量。
他黑眸紧锁着她的脸，抬高的手迟迟没有落下。
剑拔弩张之时，迎春冲了过来，“噗通”跪在了蒋成煜的面前：“将军，夫人身子弱，万万不可啊！”
沈玉栀忙往她身后看去，还好，安儿没跟着一道。
蒋成煜的脸色变了两变，眼神挣扎。
他心里很清楚，根本就下不去这个手。
更愤怒的是，他都做到这个地步，沈玉栀还是一丁点都不肯向他低头。
最终，他重重地一拂袖，冷冷留下一句：“你不做的事，这府中有的是人能做。今天开始，家中的事务就不用你来管了！”
随即，深深剜了沈玉栀一眼，抬腿大步离开。
直到他带着侍从彻底消失在视线中，迎春才从地上站起来，脸上带着未散的恐惧。
刚刚蒋成煜那骇人的面色，让她真以为他要打沈玉栀！
沈玉栀坐回到椅子，垂眼怔怔看着地面，孱弱的身形，好似稍微用力就能折断。
“安儿呢？”她脱力一般，轻声问。
“在后面玩儿呢，他不会听到这边动静的。”
沈玉栀放下心来，“嗯”了一声，说：“你下次不用跪他。”
迎春心疼得眼泪一下子都掉下来了：“夫人，您怎么能这么命苦啊，您是沈家大小姐时，谁敢这样对您？现在一个莽夫都敢把您往泥里踩，奴婢太为您不值了！”
沈玉栀扯了扯嘴角，看似在笑，眼中却荒凉一片。
“你也说那是曾经，如今已没有什么沈家大小姐，只有蒋府夫人。”
她越是这样平静，迎春就越难受，哭得停不下来。
“要不是为了小少爷，奴婢真想劝您和离算了！”
沈玉栀何尝不是考虑安儿？他是将军府的嫡长子，地位非比寻常，若他们和离，蒋成煜是不可能让自己带他走的。
他又不喜欢这个孩子，把他留在赫连栖的手下，沈玉栀都不敢想他会遭受什么对待。
她重重叹了一口气，揉了揉发胀的眉心。
也就是在迎春面前，才能稍微透露出一点软弱和疲惫来。
“夫人……”迎春小心翼翼地劝，“您和将军这么一直闹下去也不是个事，要不然就服个软，让那赫连栖进府吧？左右她是妾，也翻不到你头上来……”
越说，迎春的声音就越小，因为看蒋成煜的态度，绝对能做得出“宠妾灭妻”的事。
唉！沈玉栀怎么就嫁了这样的人啊！
“那我沈家上百条人命呢？我被流放的亲人呢？我坠崖的弟弟呢，谁来还？”
提到沈家人，沈玉栀身上的颓唐一扫而光，又恢复了坚韧不拔的样子。
她一双美目锐利地看向迎春，决绝道：“这笔血海深仇，我永不可能忘。除非事情到了无法转圜的地步，否则，赫连栖休想得逞！”
＊
蒋成煜全程黑脸，一言不发地回到了他的院落。
刚进门，他就把桌上的茶盏泄愤地推到了地上。
“噼里哗啦！”瓷片碎了一地，茶水飞溅。
侍从林牧胆战心惊地站在不远处，观察着蒋成煜的面色，小心翼翼地劝：“将军息怒。”
蒋成煜心口剧烈起伏，盛怒时，五官也变得可怖。
“息怒，说得好听！”
林牧的身子一抖。
蒋成煜急于找个发泄口，盯着他问：“你说我对沈玉栀还不够好吗？这几年给她的体面还不够足吗？别的女子出嫁随夫，以夫为天，她呢？非要和我争个高下，逼我低头！”
林牧暗暗叫苦，又不敢反驳蒋成煜的话。
“沈玉栀她根本不知道我为她都放弃了什么！”
安儿的身世、和赫连栖的交易，只有他一个人清楚。
他如今这么高的身份地位，配什么贵女配不上，仍旧为了沈玉栀顶着头上的绿帽子。
还有赫连栖那个贱人，他都肯割舍出一座城池，就为了让她妥协了。
蒋成煜的脸都扭曲了，咬牙切齿地说：“沈玉栀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一口一个和离的，就她现在这样，离了我她能去哪儿？死在外面都没人给她收尸！”
林牧顺着他的话说：“您对夫人一片苦心，有朝一日她会理解的。您先消消气，别把身子气坏了。”
蒋成煜低头看到身上的衣服，别说消气了，肺都要炸了。
他三两下就把衣服脱掉，丢向林牧：“去给我把这衣服烧了！”
林牧不敢耽搁：“遵命！”
府中实在憋气，他换了一身衣服，就出去跑马了。
等他入了夜回来，就听下人通报，卢氏给他捎了个口信。
他平静了不少，问：“什么？”
下人答：“老夫人说，过几日，雪儿小姐的几个手帕交要来府上做客，请您亲自招待。”
蒋成煜皱眉：“我哪懂后宅的事？找夫人……”
“去”字还没说出口，他就意识到，今天他已经把沈玉栀管家的权利卸了，还没安排合适的人选。
他顿时心烦起来，挥了挥手：“我知道了，你退下吧。”
下人应了一声，行礼退走。
最后，蒋成煜叫来了管家，让他代管蒋府的事务。
和沈玉栀的关系陷入了僵局，蒋成煜为了转移注意力，一连几日都忙于公务，把卢氏交代的话彻底忘在了脑后。
还是蒋雪儿的那些闺中密友到了府中，卢氏又派人来催，蒋成煜才想起来。
他对卢氏孝顺，所以纵然不想应付这些事，还是让黄姑姑带着去了后院。
路上，蒋成煜不解地问：“娘为何非让我来招待她们？我毕竟是个外男。”
黄姑姑笑着说：“将军不必担忧，这些女子的家里都打点过了，您只需要露个面就好。”
至于卢氏的目的……当然是转移蒋成煜的注意力了。
她思索了许久，才想出这么个办法。
女人嘛，这京中还不有的是？蒋成煜见多了漂亮女子，或许对赫连栖就没那么上心了。
这次若真有他相中的，她就做主给他纳妾。
怕节外生枝，卢氏特意没经沈玉栀的手。
万万没想到，事情还是闹到她那去了！
卢氏急地团团转：“完了完了，沈玉栀那个小心眼的，不得把这些姑娘都撵出去啊！哎呦我的脸要丢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