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还是霍飏说话,把自己这段时间的观察和猜测告诉医生。
医生检查过唐晚秋后脑的伤口,让他们去拍个X光。
霍飏带着唐晚秋去拍X光。
唐晚秋一如既往很听话,跟着霍飏跑上跑下。直到霍飏带他到了放射科,看着那个窄小的床、上面吊着的巨大的冰冷洁白的金属仪器,还有从头到尾严严实实一身白色的人。
唐晚秋的脸唰一下就白了。
以为这是什么刑具。自己躺上去,就会被那些人肆意折磨,他想回头告诉男人自己不想在这里。但医护人员接待太多患者了,现在确定过身份,就动作利落把唐晚秋按在小床上,让他躺好,启动仪器。
小床突然开始移动,把人往那个巨大方块底下推。
唐晚秋没有安全感到极致,几乎僵成稻草人,小臂紧紧贴在身边,小臂微抬,求助似的看向霍飏。
霍飏一怔,马上伸手拉住他的手,安抚似的摩挲手背。
唐晚秋从这点接触里得到一丝勇气,握紧手里的手指,想挣扎逃出来。但眼前一白,耳边响起奇怪声音。
唐晚秋抖了一下,呼吸都停滞了。
床上的少年又僵硬又害怕,好像稻草人被大风吹得站不住,身上的稻草都快被吹散开了。
好不容易拍完,霍飏马上扶住少年的肩膀,把他抱起来:“好了好了,拍好了。”
少年不复僵硬,软得像没了骨头的稻草人,软趴趴的倒在他肩膀上。
霍飏没想到少年比自己想象中的反应还要大,整个人也愣住。掐着腰把人抱出去,放在外面的座椅上,这才轻轻晃他的肩膀,想让他醒过来。
少年依旧软得要命,眼睛紧紧闭着,睫毛沾上潮湿。
这点潮湿好像一簇火苗,烧得霍飏坐不住。
他伸手用指节擦过睫毛,感受到指节传来的湿意,沙哑开口:“抱歉。”
唐晚秋觉得自己死了。
可能是刀真的很快,他没感觉到一点疼,只觉得眼前白茫茫一片什么都看不到。
这时候,听到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两个字。
?
唐晚秋缓缓睁开眼。
蓄在眼眶里的眼泪流下来,没淌到脸颊就被指节轻轻擦去。
唐晚秋看到男人蹲在自己面前,仰头看着自己,伸手细细擦去自己的泪痕。
他的声音哑到极致:“抱歉。”
自己没死吗?
唐晚秋缓缓抬手摸上自己脖子。
是完整的。
眼睛也是好好的,能看清楚周遭的一切。他们还在这里,就在那个房间的外面。
他眨眨眼睛,茫然看着面前的男人。
哭了好一会儿,薄薄眼皮还泛着红,眼下也因为擦眼泪被磨得发红,被泪痕一衬,水亮亮的格外惹人怜惜。
又是这两个字……
唐晚秋看着这个蹲在自己面前仰视着自己的男人,觉得他现在满是懊悔,甚至觉得他在……感到亏欠?
不是前朝做了罪大恶极之事的罪人以头抢地哭着说自己罪该万死的亏欠。
更像是每次自己发病时,母后抱着自己一连声的自责,说是母后不好,没能给你个康健的身体。
其实这根本怪不得母后。
但母后过于宠爱自己,总把自己的所有事情都看得很重要,才会为这些事情觉得亏欠。
现在给自己擦眼泪的男人,居然和那时的母后有几分相似。好像因为自己的害怕,他懊悔至极又自觉亏欠,才这么自责。
这种相似没有一点道理,甚至刚刚唐晚秋还在害怕,可转眼间,他就是这么觉得。
空气中是很奇怪的味道,是第一天睁开眼时在那个房间就闻到的味道。男人蹲在自己面前,上半身碰到自己膝盖,热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