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弃离开了荣昼的住所就往山下走,她要离开荣山,出乎意料的,她走得格外顺利。
或许是因为玄鸦跟在她的身后,荣夜有自信她飞不出自己的手掌心,所以他不屑阻拦的缘故吧。
沈弃走到半路时发现了暗暗跟了一路的黑猫,于是抱起了它,她决定要去找李自山。
李自山这些日子住在山下了一处破庙里,想是早就知道了沈弃会来找他,沈弃一走进破庙,他就咧嘴笑说:“你终于来了。”
“贫道等候你多时了。”一脸的自信。
“装什么?”沈弃把猫放到脚边,玄鸦并没有跟着她进来,而是蹲在远处的一处树枝上。
”李自山。”沈弃叫他名字。
“你说你可以帮我是不是真的?”
”自然是真的,贫道骗你做甚?”李自山拍了拍手里的桃木剑,又指了指腰间的黄符,“看到了吧,我的责任就是杀妖除恶。”
”我自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妖物危害人间。”
黑猫跳到他的肩膀上,李自山摸了它一把,“姑娘,只有我才能帮你。”
“除了相信我,你还有其他选择吗?”
“而且,我知道你的来历。”李自山嘴角阴恻恻得挂起,他意味不明地走向沈弃。
沈弃被他最后一句话打的措手不及,是她猜想的那样吗?
她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盯着向自己靠近的李自山。
“你已经死过一回。”伴随着庙外的响起的一道雷声,李自山得意洋洋地笑了。
沈弃吓得踉跄,他得到意料之中的效果。
他弯着腰,好像刚才的话只是无心之说,笑着问:“姑娘,我刚才没有吓到你吧?”
寺庙外下起了雨。
雨声砸在沈弃的心底,她的脸色已经因为李自山的那句话变得惨白。
只见李自山从兜里拿出一瓶东西,塞到了自己的手里,然后又塞了几张符纸。
沈弃低头望着手里的东西。
“想要摆脱蛇妖的纠缠,最高枕无忧的办法就是杀了他。”李自山了当地说。
“沈弃,你不要心软,妖就是妖,你不杀妖,妖就会害人。”
“那这是什么?”沈弃握紧那瓶东西,她没想到李自山就这样直接得说出了自己的目的,甚至叫她成为他的帮手。
“硫磺。”他言简意赅。
硫磺的确能驱蛇,但是对能够呼风唤雨的蛇妖,这瓶小小的玩意真的有用?
李自山看出了她的质疑。
“这可不是普通的硫磺,这是剖了上千条蛇的内丹,炼制而成的。”
“在月圆之夜趁着蛇妖受劫时,你给他喂下这个,保管他经受烈火焚身之痛,虽然不能直接杀了他,但是重伤他不成问题。”
“受了这重伤,他百年内绝对不能够危害人间,只能躲在荣山里苟延残喘。”
“如此这样,你就能逃离那蛇妖了。”
“想要得到自由,就看你敢不敢了!”
“我要怎么喂他吃这个?”沈弃没回答他,反而问道。
这术士看似说得头头是道,要是真那么简单,一瓶硫磺就能放倒那俩蛇妖,他怎么不去?反而把东西给她。
他怕是想借刀杀人。
“对我来说可能难如登天,但是对你,岂不是轻而易举?”
——
沈弃是淋着雨回去的,她把东西埋在了一棵山茶花树下。
回到山洞时,荣夜习惯性地上来抱她,好像他们没有发生过不愉快。
他愿意掀过维持平静,沈弃自然不会不识好歹,她也装作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的样子,如同往常一般。
今日之事给她心底埋下了一颗不知何时发芽的种子,也许明天,也许后天,也许一直不发芽。
不过这次与荣夜的矛盾也给她带来了好处,荣夜放松了对她的限制,以往她要下山必须征求他的同意,但现在,她可以自由出入荣山了。
沈弃后面又去荣昼的住所寻过阿玉,但是阿玉被荣昼藏住了,她没有见到阿玉。
她问荣昼阿玉的下落。
而荣昼只是怜悯地看着她,温声说:“她做错了事,我罚她面壁思过去了,这些日子你就不必过来寻她了。”
荣昼的目光让沈弃很不自在,但她说不上来怪异之处,她和荣昼只见过三次。
第一次时她逃跑遇到了他,他温和地告诉她名字,说他才是她的夫君。
那时他温润如玉,芝兰玉树。
第二次是前日,他阴鸷地抱着阿玉,当着她的面折磨阿玉,举手投足间疯批十足。
第三次便是她向他询问阿玉的下落,他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怜悯。
她原本以为荣夜更可怕,但是和荣昼接触后,她才惊觉比起轻佻腹黑的荣夜,荣昼这位世人敬仰的蛇神大人才是令人最琢磨不透,喜怒难猜的蛇妖。
沈弃不敢拿对付荣夜那套来应付他,明白问不出阿玉的下落,她识趣地离开了。
而她不知道的是,她前脚刚离开木屋,荣昼后脚就用一把火烧了屋子。
院子里里外外都被烧得个干净,火光照得黝黑的石壁都发亮了。
而荣昼背对着亮如白昼的火焰,一双玉眸变得暗红。
——
因为张家,荣石村最近可不算平静,流言蜚语在人群中悄无声息地蔓延着,众人心怀鬼胎。
张家丫头春姜一夜间失踪了,张家人却丝毫没有紧张的样子,对外宣说她和村东的钟盛私通了,他们张家没有这种不知羞耻的女儿,将自己与春姜的关系划分得干干净净。
春姜不受家人喜爱众人都看在眼里,一些心细的村民也知道春姜和钟盛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郎有情妾有意做出这等有伤风化的事情也不是不可能。
所以众人对张家这个说辞虽然半信半疑,也没有人去特意深究,毕竟不是自个的家事嘛。
但接下来的发生的一些事情,不得不让人怀疑春姜到底去哪tຊ了。
负责照料圣树的蒲奴在一个清晨,如同往常一般察看圣树,在树顶上看到了一个悬挂的头颅。
头颅已经腐烂了,白白的蛆虫在眼窝处翻涌蠕动,啃咬着皮肉,山茶花香都无法掩盖住它发出的恶臭。
第28 章 张春生中秀才
那头被一根绳子吊着,面部朝下,站在地上的少年闻到了腐烂味,左顾右看没发现异常,正疑惑着,而不经意间地一抬头,正正对上了他的眼眶,吓得他弄断了祭拜的香。
村里人围了过来,经过辨认,大伙认出那头是钟盛的。
钟盛不是和春姜私奔了吗?他怎么死了!而且是谁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把他的头挂在圣树上!那他的身体又去了哪里!
一个个谜团弄得村民们人心惶惶。
在大祭司的命令下,村里俩个胆子大的人埋葬了钟盛的头。
原本以为这事已经够诡异了,结果更加离奇的事情来了,张春生居然考中了秀才。
张家那个愚笨的儿子居然中秀才了?
秀才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考了?那个五岁才学会走路,十二岁说话才不口吃,算账算得一塌糊涂的张春山都能考上了!
不仅如此,县官老爷还夸赞他文章写得好,满腹经纶。
要说张家贿赂了考官?不可能啊,张家一穷二白,哪来的银子?况且县太爷又不不缺钱。
张春生肚里装了文墨?屁,草料还差不多。
而且,钟盛死了,那春姜去哪了?
身为春姜的家人,张家却一点儿不担忧女儿的安危,屋里屋外一片喜气洋洋,王婶逢人都嚷嚷着她儿子是秀才,他以后还要当大官!
陈家断了个腿,张家丢了个人,钟家没了条命。
短短俩月,他们荣山村怎么发生了这么多个血光之灾?
莫不是他们有哪做得不对了,蛇神大人恼怒了,所以特意给他们提醒。
可要提醒的话,不是有大祭司嘛?可以先告知他啊,怎么上来就杀个人,然后把人家脑袋挂树上。
这也太可怕了吧。
数百年来,也没见过蛇神玩这么大啊!
——
碧花一回到娘家,吴红桂便告诉了她村里这几天发生的离奇事情。
她原本是没精神的,心不在焉地听着她娘絮絮叨叨,但听到张春生中了秀才前王婶拜过蛇神这话,她一下子就精神了。
半个月前,碧花如愿嫁给了张员外做妾,但进了张府后,她却没有过上她想要的富贵生活。
张富贵不过是玩玩她罢了,享受和她偷情的刺激,把她这个有夫之妇哄得红杏出墙,最后抛弃丈夫给他做妾,这让五十多岁的他格外自豪。
况且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得到碧花并把她纳进门后,他就对碧花失去了兴趣,寻其他的女人玩乐去了。
要是将她丢在后院守活寡,给她金银珠宝戴着,绫罗绸缎穿着,山珍海味吃着 ,让她过滋润日子,碧花也就认了。
可偏偏她高估了张员外的良心。
张员外的原配可不是个好惹的主儿,是出了名的母老虎,对于后院里不受宠的小妾,她有的是力气和手段。
克扣她们的银钱什么的都不值得一提了,她年近五十了,人老珠黄的,平日里唯一的乐趣就是折磨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妾。
扇脸踢踹,罚跪辱骂,她信手拈来,只要不直接打死了人,谁都奈何不了她。
谁叫她有个当县老爷的哥哥。
那些小妾们不堪折磨,上吊的上吊,投井的投井…死了就被一张草席拖到野外喂狼。而活着的,哪个不是伤痕累累,苟延残喘?
碧花起先骨头硬,相信张员外对自己有点感情,在原配罚跪时心有不甘地顶嘴。
结果当场就被原配身边的婆子抽了二十个耳光,当着张员外的面,把她的脸抽得肿如猪头。
那一刻她真正意识到自己掉进了火坑了,荣华富贵没捞到,捞了一顿打。
进张家门前有多渴望,进门后就有多绝望,恨不得撒腿就跑回荣石村。
她李碧花是贪图荣华富贵,但是自幼长大,她都是被她娘捧在掌心的,她爹是村长,村里人更是没人敢欺负她。
除了与陈远山和离时,她被王婶那个疯婆子咬着打,她哪受过这么大的苦?
碧花也是个会审时度度的,见张员外这没有荣华富贵的可能就算了,搞不好还丢命,她便起了逃离的心。
在原配面前伏低做小,装乖讨巧,在跪在地上伺候她洗脚数日后,她终于得到了回娘家探望三日的允许。
吴桂红的话让她顿时醍醐灌顶,疲惫的眼睛泛起了凶光。
她现如今走投无路了,想要摆脱绝境还能靠谁呢?她爹娘靠不住。
她只能靠她自个儿。
张家有古怪!张春生这秀才得到得也太过轻巧了。
碧花是信奉蛇神的。
沈弃入荣山当夜,干旱了三年的天就落了雨,这让件事让她更加相信蛇神的存在了。
更何况日人在绝境时,更容易把希望寄托在神明上。
碧花脑子里蹦出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张家人将春姜送给了蛇神大人,用春姜换来了哥哥的秀才。
至于惨死的钟盛,那更是说得通了,蛇神收下了春姜,那春姜就是他的所有物了,他怎么会允许其他男人惦记他的东西?
跟何况春姜心里也有那个男人,他们惹恼了蛇神造成这一切的结果,自然是理所应当的。
别忘了,当年的招安也是死在阿玉嫁给蛇神那年。
他死状更是惨不忍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