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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说,一个人在入睡时,是最没有防备的状态。
  谢肆尘感受着那蹭着往自己怀中拱的纪濯。
  下意识呢喃出了自己的名字。
  心脏仿佛被什么说不上来的东西涨满。
  谢肆尘眼中闪过失神,喉结滑动。
  桃花眼狭长一弯,随即漾起深重笑意,像一只得了餍足的野兽。
  抱在纪濯腰间的手紧了紧,无声于额间落下虔诚一吻。
  没成想,唇畔刚在白皙肌肤上落下。
  纪濯那浓黑弯翘的羽睫便扑颤,做了噩梦似的惊吓一动,眼珠动了动。
  一双眼睛受惊睁开,湿漉漉、黑漆漆的。
  嘴唇微张,呼吸带了急促,随即看到那在眼前放大的俊脸,又化为错愕茫然。
  谢肆尘眸色一深,舔了舔下唇,心理素质极强,面不改色地抬手将青年额前的碎发理好。tຊ
  撑着手,若无其事重新躺回去,将人往怀里带了带,温声柔问:
  “怎么醒这么早?”
  纪濯怔了怔。
  漆黑的大眼睛还在茫然漩涡中游荡。
  方才那一瞬睁眼的画面,那俯身贴近的面庞,那额间落下的唇瓣。
  然而又看着谢肆尘那坦坦荡荡,毫无反应的模样。
  很难不让一个刚被噩梦惊醒,又时不时被幻觉发作折磨的人感到怀疑人生。
  是他眼花了吗?
  纪濯大脑宕机,以极其缓慢的速度眨眨眼,无意识抬手,细白指尖上移,抚上刚刚谢肆尘亲过的地方。
  一副还没从梦中清醒的模样。
  看着如此反应的纪濯。
  被占了便宜还不自知。
  整个一懵懂澄澈的小傻瓜!
  身为偷亲人家的罪魁祸首非但半点心虚,反而理直气壮笑盯着,像看只睡懵的猫崽。
  谢肆尘眼底笑意愈深,压低声音,蛊惑性感嗓音似有似无的勾引,在耳边吹气道:
  “做什么梦了?被我亲了吗?”
  气声落下的一瞬,那耳尖便像开了感应开关,一下攀上红意。
  看得谢肆尘心痒地厉害,噙着笑意,变本加厉似的,拇指食指捏了捏那精巧泛红的耳骨。
  软软的,也是冰冰凉凉,同纪濯的手一样,只要谢肆尘放开一会儿不捂着,便会回归冷冰冰的温度。
  今日的谢肆尘逗弄心思格外重。
  瞧着那呼吸一重,开始晕红的耳骨。
  非但没有放手。
  反而笑意更深,从上至下,一寸寸肌肤或揉或捏,尽数抚摸过。
  带着薄茧的指腹和柔软肌肤相碰。
  触电感的感觉遍布纪濯全身。
  这下更有意思。
  原本耳尖一点红,在谢肆尘的揉捏下,像是一桶被打翻的颜料。
  自那部位顺着血管皮肉轰地爆开。
  一整片尽数泛红,颤颤巍巍缩了下身子,湿漉漉的双眼蓄了雾气。
  像是被玩坏的样子。
  看着这副模样的纪濯。
  原本只是玩弄的谢肆尘桃花眼微眯,漆黑瞳孔深不见底,仿佛酝酿着无声的风暴。
  他有些失控。
  归根结底,还是最初被方才纪濯那句梦中无意识喊自己名字弄得失了理智。
  甚至直到此刻,被自己这样堪称坏意的玩弄,红着眼尾轻喘咬唇,却依旧纯粹信赖望向自己。
  多年无望等待的酸涩苦楚突然找到泄洪口,一下子喷发褪去,然后被满足甜蜜添地要溢出来。
  鼓胀的心脏越跳越重。
  谢肆尘捏着纪濯的耳垂,无意识地重了下。
  一个人的出格,必然有另一个人的纵容。
  尤其对于谢肆尘。
  在纪濯这儿,几乎就是予求予取,完全是无底线的豁免权。
  哪怕浑身像被点火的酥麻,陌生的感觉攥取。
  甚至最后一下耳尖被捏地有点麻痛,也只是安静顺从在那儿,任由谢肆尘摆弄。
  生怕惊醒面前人似的。
  纪濯刚才做了一场噩梦。
  又回到那片上不了岸的海。
  黑色天空要将他淹没,冰冷海水灌溉口鼻,死神就在他耳边呢喃:
  沉下去吧。
  沉下去,就会解脱了。
  所有的苦痛,难过,悲伤,绝望,都可以永远的告别,拥抱自由的新生。
  这话实在是有诱惑力。
  可是,在即将放任四肢,任由海水将自己拖下去时。
  脑海那张面孔浮现。
  肆意又鲜活,带着蓬勃的朝气和无尽的生命力,如一束能照亮世界的阳光,渗进自己阴暗的生活,让他得以苦苦支撑下去。
  于是,如纪濯之前无数次被发病笼罩、拖入自.杀阴霾时一样。
  纪濯再次后悔了。
  不想就这么死去。
  至少……要活到春天吧?
  正在绝望的海中挣扎,念着那个日思夜想的名字被海水灌喉时。
  梦被打破,温热的吻落下在额间。
  他睁眼了。
  他看到了自己的春天。
  ……这真是一个好梦。
  *
  纪濯身体实在虚弱。
  顶着红到快要滴血的脸颊,在谢肆尘的逗弄下没清醒几秒。
  又小口张着呼吸了下,在谢肆尘怀中头一偏闭了眼。
  徒留把自己惹一身火气的谢肆尘无奈长叹。
  之前的澡终究还是白洗了。
  把纪濯逗弄到面红耳赤时有多嚣张。
  最后咬牙退场自己解决时就有多狼狈。
  瞧着纪濯再次睡熟,谢肆尘轻手轻脚抽出胳膊,自己去冲冷水降火气。
  正好在外面遇到查房的宋瑾佑。
  瞧着那阴云密布沉着脸,浑身散发欲.求不满气息的谢肆尘。
  宋瑾佑原地沉默。
  憋了憋,没忍住不虞劝道:“肆哥,人要目光长远!你不能为了一时的幸福而不顾长久的幸福!”
  “虽然你才是我兄弟,但就嫂子那身体,急也不能这么急啊!”
  谢肆尘沉默,冷嗖嗖抬眼,想要鲨人的目光藏也藏不住。
  宋瑾佑似有所感,脚底抹油迅速开溜,只留下最后一句告诫在楼道回荡:
  “做个人吧肆哥!”
  谢肆尘:“……”
  脸黑如锅底。
  但凡手边有个东西,今天宋瑾佑绝对免不了一通造化!
  冲了大半个小时的冷水,勉强恢复冷静。
  谢肆尘重新收拾好,拿着电脑回了病房。
  怕吵纪濯,原本没想上床,打算在旁边的沙发上边办公边陪着。
  谁料。
  今天像是命运厚爱,要把八年漫长的苦涩等待一起补偿给他。
  刚一进来,就看到纪濯在自己离开后,没有安全感地蜷缩侧卧。
  嘴唇翕动,无声呢喃着什么。
  谢肆尘不放心凑近,一边给纪濯掖着被角一边摸额头探温。
  然后被那没有安全感的柔夷精准无误拉住。
  那力气很小,一拨便能推开。
  可双眉紧皱,不安握住的样子,却像是握着无比重要的救命稻草。
  然后如上一次一般,低弱字句从呢喃中溢出声。
  再次念了谢肆尘的名字,脸贴着往手中蹭。
  生怕救命稻草离开。
  谢肆尘闭眼,深吸一口气,表情又幸福又痛苦。
  无奈再次上了床,一边被没有安全感的纪濯靠近抱着,一边放轻声音看合同。
  老婆放在身边不能碰就算了。
  还到处撩火!
  偏偏又不忍心推开!
  只能说是甜蜜的负担,全凭强大的自制力硬憋。
  当天下午,宋瑾佑来查房。
  看着那一个靠坐一个贴怀里的姿势,下意识眼皮一跳。
  苦苦黑死神抢人命的医生本人黑着脸杀来。
  然后凑近一看清,忍不住乐了。
  分明是一个安静睡着,一个幽怨憋着。
  宋瑾佑撇过头,差点没憋住笑,对上谢肆尘沉郁沧桑的黑脸,郑重比了个大拇指,
  “肆哥!不愧是你!坐怀不乱啊这都能忍住!”
  谢肆尘嗖嗖刀眼,转手拿起旁边一个杯子做势扔过去的威胁。
  宋瑾佑却是一点不怕,嘚瑟摇摆,努嘴示意了眼某人怀中熟睡的纪濯。
  眼里明晃晃写着几个字:你砸啊?你敢砸吗?
  谢肆尘:“……”
  杯子顿在半空,骨节分明的手掌攥出青筋。
  要不是怕吵醒纪濯。
  非得给这无法无天的小子来场血光之灾!
  好像找到免死金牌。
  宋瑾佑眼中则是发现新大陆的惊喜。
  看纪濯的目光一下从我家可怜嫂子变成让能肆哥吃瘪的终极利器。
  不过没亮几秒。
  在谢肆尘愈发冷戾的阴测警告下便偃旗息鼓。
  算了算了,不敢得罪。
  人家只是一时被老婆绊住脚。
  又不是一辈子不下床!
  宋瑾佑讪讪一笑,缩着脑袋放弃某些挟肆哥老婆让肆哥吃瘪的坏点子。
  例行检查换药,雪白纱布拆开又包上,露出或浅或深的未愈合伤口。
  粉嫩的新肉同空气和药接触,刺痛再次席卷。
  在纪濯开始换药时,谢肆尘便放下了电脑,感受到怀中人的瑟缩颤抖,立刻将人抱紧,无声给予着力量。
  其中一道伤口尤为严重。
  像是被利器所划,从手腕到小臂,又深又长一道。
  当初送来时便因长时间泡海又没有及时处理,有些溃烂化脓,几乎是皮开肉绽。
  这些天,各种珍贵药物仪器治疗着,总算不那么可怖了。
  但那未愈合的新肉依旧避免不了的疼。
  当初看到纪濯那一身大大小小的伤,谢肆尘简直气昏了头,阎王在世般朝那群绑架的人挨个逼问。
  哪一道,谁干的。
  说不出个一二三,便要百倍千倍挨个还回去。
  那帮人也是吓傻了,没想到惹到这么大人物,尤其给谢肆尘力挺的欧会长还带着上世纪老大哥的狠厉社会气。
  刀子一亮,狠话一放。
  一个个脸色惨白,一五一十全部互相坦白出来。
  但结果出人意料。
  那伙人真没怎么动手。
  给钱让他们绑票的,似乎也没想真要纪濯的命。
  只是让他们看着弄,把人带远远的近期别再出现。
  由那伙人弄出的伤只是几道挣扎之下打昏的后颈,过分挣扎被绳子磨破的地方。
  剩下最严重的便是从船上跳海时,混乱挣扎下被拿着刀的几人不小心误伤。
  但根据互相指证的描述,都不是那些伤重的地方。
  最严重的,譬如右手腕到小臂的那道,还有腿上的几处,以及差点刺到动脉的那处。知。
  在坠海再到梦点的一路,这些伤处究竟如何造成,或许就只有本人知道了tຊ。
  不过,在一人为了免罪,主动指控纪濯从船上挣扎跳海的原因,竟然团伙其中一人见色起心,想要强迫。
  听到这,谢肆尘当场红了眼,顾不上再深究其他,所有的怒气找到发泄口。
  最后那人反正是下场其惨,碰了纪濯的手脚全部断掉,一辈子别想出来了。
  这也是谢肆尘一直刻意回避,纪濯不说,他也不愿问到底发生什么的原因。
  那样的记忆。
  不如就当什么也没发生的忘记。
  纪濯无意识地缩了下,谢肆尘当场心疼地皱眉,关心则乱,冷声一瞪:“你轻点!”
  亲自换药的宋瑾佑面无表情:“……我这技术,搁外面请一次六位数起步都不去!在这儿给嫂子无私奉献你嫌重?”
  这倒的确不是自夸。
  确实跟其他人一比,每次宋瑾佑上药纪濯反应是最小的。
  技术没得说。
  但再小,那不时抽疼一下生理性反应,依旧让谢肆尘心在跟着揪疼。
  恨不能伤得是自己。
  他来替纪濯受这些痛苦。
  药物副作用让纪濯睡得昏沉,并且一日比一日昏睡的久。
  如今天,甚至在换药的时候都没醒来。
  窝在谢肆尘怀中,不时因为疼痛轻颤,但双眼一直紧闭。
  对谢肆尘那提心吊胆的很是无语。
  不过这些日子见多了。
  宋瑾佑也习以为常起来,撇撇嘴,摇头啧声,“老婆奴。”
  熟练拆开又包上。
  只是,在拆纪濯腕出那道伤口时,不禁顿了顿。
  之前送来时,反正都是一团鲜血模糊的惨状,被绳子擦伤的,还有划伤的,也没注意,只是着急处理包扎。
  如今稍微长好了些。
  横向的擦伤逐渐愈合,就是纵向的那利器伤口依旧骇人。
  仔细瞧着那伤处,宋瑾佑却越看越奇怪。
  尤其是那腕处。
  擦伤……不至于这么深的疤痕吧?
  倒像是……
  想到什么,宋瑾佑瞳孔猛一缩,手下没控制住力道,不小心重了分。
  伴着感受疼痛的纪濯一颤,瞬间引起谢肆尘鹰隼般的锐利怒瞪:
  “宋!瑾!佑!”
  宋瑾佑一个激灵抬头。
  双眉不可置信紧拧,盯着谢肆尘,指着纪濯那拆开的腕处,欲言又止道:
  “肆哥……嫂子这好像……是割过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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