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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荧从梦中醒来时,7点15分。
  往日她总是心悸失眠,不到6点就被濒死感惊醒,可昨日不知怎么回事,比平常都睡得安稳。
  她喝了口水,习惯性的摸床头柜上的药瓶。
  阿普唑仑片,抗躯体化焦虑症的药。
  医生跟她说要按时服用,一日三次,但她吃得极少,觉得人体意志强大到足以克服一切阻碍。
  起身洗漱后,她照例下楼去门外扔垃圾。
  弄堂里好事的大妈探出脑袋:
  “各小囡昨晚哪能噶矮回卧里厢啊(这姑娘昨晚怎么这么晚回来啊)?”
  “不会是被老男人包养了吧,跟她娘一样,老撮气(很讨人嫌)诶!”
  “扫把星就是扫把星,克死她外婆,现在还惹得一身病!”
  有老太婆在嗑瓜子,甚至直接往她家窗口吐了口唾沫,“见不得光的私生女,怎么还好意思出来的?”
  “要我啊,就天天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哪能噶伐要米孔(怎么这么不要脸)啊?”
  温荧头也不回地走着,没反驳。
  因为她们说的是事实,温妙蓉在年轻的时候对海市一个石油富商一见钟情,坠入爱河后义无反顾放弃了大厂的实习机会,心甘情愿陪伴在那富商左右。
  那有钱人直接给她在公司附近买了套小公寓住,承诺会给她和腹中孩子最顶级的资源。
  可好景不长,就在温妙蓉怀孕后,她收到了对方夫人的警告,让她堕胎,否则就让她身败名裂。
  原来富商是有家室的。
  不仅如此,还有一个比她肚子里孩子早出生几个月的女儿。
  她被三了。
  温妙蓉哪咽的下这口气,挺着肚子让富商和原配离婚,不然就闹到他公司去。
  那富商嘴上应的快,买了大牌包又雇了看护哄,可后来却一拖再拖,半年了,别说离婚,他对温妙蓉愈发冷淡了。
  她追问,他就说财产分配很难,一时半会离不了,每个月给她打十万生活费作为补偿。
  温妙蓉明白自己被耍了,心凉了一半,毅然决定生下孩子来求男人回心转意。
  可她一人在产房撕心裂肺痛了三天三夜时,男人连个影子都看不着。
  在看到那张酷似男人清冷眉眼的女婴时,温妙蓉防线彻底崩溃,把所有的恨、怨尽数发泄在了她身上。
  她一改对男人的洗手作羹汤,每日带面孔不重复的有钱男人回家,用男人赏的钱大手大脚地搓麻将,一输就是几万,对温荧不闻不问,动辄打骂。
  ……
  温荧从很小的时候,就深刻意识到,不要把希望寄托在男人身上,不要妄想有男人会来拯救你。
  否则,你会没命的。
  男人是多狡猾又精明利己的生物,他们能在明明图你姣好的面容和性价值,却将其包装成爱和动听的情话;
  又能在腻烦过后一脚蹬了你,回头把罪责全部抛到你身上,自己美美隐身。
  温荧活得比任何人都努力、清醒,她每天告诫自己不能步温妙蓉的后尘。
  她不抽烟,不喝酒,不赌博,连咖啡都不碰,远离一切能放纵上瘾的东西,每学期都拿满了高额奖学金。
  “…哎哎哎,小姑娘,要撞到墙上了。”
  温荧回过神,对上了门卫大爷笑眯眯的眼神。
  大爷坐在藤椅上晒太阳,神秘兮兮凑近她:“最近一直有辆豪车停在楼下,一待就是一整夜,又不开进去,这周都第五次了。”
  “那车气派的呀,标志漂亮得我从来没见过……”
  “是吗。”
  温荧笑了笑,扔了垃圾,没太在意。
  “对了,”
  大爷神色一肃,低声问她,“你妈妈现在还打你吗?”
  温荧怔了怔,很浅地摇了摇头。
  -
  八点整,温荧照例来到白宫会所工作,却冷不防收到告知,被解雇了。
  问及原因,前台翻了个白眼:“我哪知道,肯定是你得罪了什么不该得罪的人呗!”
  温荧脑海中浮现出那日被领班经理险些猥亵的场面,兴许是她拒绝被潜,才被开的?
  在一众服务生幸灾乐祸的眼神中,她抿着唇点开手机,发现卡里会所打来了几千块。
  不仅有昨晚加夜班的三倍提成,结余的工资一分也没少。
  温荧迅速给房东奶奶转去房租,来不及沮丧埋怨,走在大街上打开软件就开始快速浏览起兼职来。
  她不挑,只要能赚钱,再脏再累的活都干,加上她话少做事又麻利,不少猎头都很喜欢她。
  桑眠给她发了一堆信息轰炸:
  “荧荧,我在朋友圈刷到南京西路街角有家很有名的台球俱乐部,陪练时薪七十,日结!速速前来!”
  “千载难逢,待遇超好!我这会约了人在逛街,先不说了啊。”
  温荧不懂台球陪练是个什么岗,但转学后通大的住宿费迫在眉睫,不容多想,她就推开了玻璃门。
  正好一帮男生在光线昏暗的室内打桌球,室内很安静,唯有杆子和球面撞击的清零叩响。
  陈烬唇间咬着一根烟,薄雾将他的脸映得如梦似幻,唯有那双深情勾人的桃花眼,透过玻璃睨着她。
  温荧下意识被恍住了神,拘谨地左顾右盼。
  “您好小姐,请问你是……”
  接待员笑着迎上来,见她穿着朴素,看着不像是消费得起的样子,隐隐蹙眉,又在看到她的脸后,眼中闪过惊艳。
  “你好,我是来应聘台球陪练的。”
  对方一听就乐了,抬手揽住她的肩往拐角处那人的方向推:“来来来,烬哥,这可是我这俱乐部模样最出挑的姑娘了。”
  她被介绍人推着推着,就推到了陈烬腿上。
  环型沙发内,聚着三四个人在玩牌,居于中央那人懒懒靠在背垫上,喉结微凸,黑衬衣林领口松散,露出嶙峋分明的锁骨。
  他翘着腿,带着散漫性感的致命撩拨。
  “小姑娘,你在先跟在烬哥身边学一阵啊,他是我们这边的常客了,你第一单能有机会陪他玩,就偷着乐吧。”
  女人压根没看温荧,满嘴都是对那人的阿谀奉承。
  温荧如遭雷击,作势就要起身,觑见她惊慌失措的模样,陈烬一手攫住她的下巴,将人勾到怀里。
  她的头撞到了他坚硬的胸膛,短促地叫了声。
  灼热撩人的呼吸寸寸裹住她殷红的耳垂,温荧不自在地缩了缩背,绷着脸仰头躲开。
  “我不是——”
  “你要找的人”就要脱口而出,陈烬蓦地笑了:“不是缺钱?还是不是来当陪练的?”
  残酷的现实将温荧拉入冰窖。
  她冷着脸就要下来,却在下一秒,被他的手指,勾住了裤沿。
  “是我强迫你来的?”
  陈烬薄唇绽开一抹讽刺的翘弧,恶劣的,轻佻的,如一把利鞘,直直剖入她眼底。
  “既然来了,就要遵守俱乐部的规矩。”
  “我点了你,你今天就得陪我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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