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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宴青都所有弟子都在忙着考核的时候,裴尘赋和晏岁已经泛舟碧波上了。
  无人摆渡,小舟借着风力荡漾在藕花深处,舟头悬着一盏长明灯,照亮一片风光。
  “哪有天黑了来泛舟的,裴师兄真是胡闹。”晏岁屈膝坐在船头灯下嘀咕着。
  裴尘赋窝在小舟里,一只手搁在脑后枕着,仰头看着漫天繁星:“白日里泛舟的人不计其数,乌压压的不是舟便是人。夜间独你我二人在此,满天繁星,芙蕖环绕,锦鲤也不曾眠,我怎么就啊胡闹了?”
  晏岁随着裴尘赋抬头望向苍穹之上的星汉灿烂:“裴师兄说得也不错。”
  裴尘赋拍了拍身侧的空处:“躺下来看看?”
  晏岁微微一笑,双手撑着船上,从裴尘赋的上方探出头,挡住了裴尘赋的视线:“裴师兄这是在邀请我与你同船共枕?”
  晏岁的发丝垂落下来,扫过裴尘赋的眼角,裴尘赋闭了一下眼睛,再度睁眼之时眼中已经多了一抹莫测的深意。
  “我何时这么说了?分明是晏小师妹自己想。”
  晏岁笑了笑,又坐回床头,但是往裴尘赋的方向挪了挪,然后扶起裴尘赋的头,让裴尘赋枕在了自己的腿上:“若是遇到危险,裴师兄的胳膊还要拿剑保护我,可别枕麻了。”
  裴尘赋眼眸深沉,他无法判断晏岁知不知道他们之间如今的举动有多么亲密,是远超了师兄与师妹之间该有的分寸,虽然也恰合他意。
  “晏岁。”裴尘赋唤道。
  按理来说冬日的湖面留下的只有一些残荷,但是此处受仙门灵力滋养,四季皆有芙蕖灿烂,数尾灵鱼围着一朵低垂在池面上方不足三指高的粉红芙蕖嬉戏,时不时有锦鲤跃出水面,咬住一片花瓣,将花瓣揪下吞食。
  晏岁想着自己的事情,一时之间并没有反应过来裴尘赋唤了自己的全名:“哎。”
  “记不记得我们认识多久了?”裴尘赋问道。
  晏岁认真地想了想然后回答:“第一次见到裴师兄是九月二十四,到今日正好五十日。”
  “五十日……”裴尘赋默默地咀嚼着这个时间。
  “怎么了裴师兄?”晏岁问道。
  裴尘赋伸手撑住船板坐了起来,凝视着池中的灵鱼,缓缓地说道:“我自年少之时起尊长便说我这个人执拗,许多时候分明自己心里都清楚可就是不愿意承认。”
  “如今裴师兄还有不愿意承认之事吗?”晏岁问道。
  裴尘赋摇了摇头:“不,今日恰恰相反,我有一桩我想承认的事情。”
  晏岁微微仰着头看着裴尘赋:“什么事情啊?”
  裴尘赋张口欲言,却又突然止住。
  “裴师兄?”晏岁轻唤。
  裴尘赋望着晏岁的眸子:“下月弟子亲眷可来访宴青都,我父亲肯定也会来,此次他来定会提起我的婚事。”
  晏岁沉吟片刻:“裴师兄是一族少主,这般年岁也是早该议亲了。”
  “你希望我成婚吗?”裴尘赋问道。
  晏岁一愣,裴尘赋是氏族嫡长子,肩上担着的是一族的血脉延续,不似楼箫他们那般出自旁系可以随心所欲。
  能够让裴尘赋到这个年纪还孤身一人,已经是裴家主的宽容了,而且裴尘赋身为嫡长子还未成婚,为了避免长孙出于其他支系埋下一些不必要的隐患,裴尘赋的几个弟弟也都还没有议亲,裴尘赋的婚事可谓是至关重要。
  而裴尘赋娶的女子也当是万中无一的存在,未来的华胥氏家主夫人,宴青都掌门夫人,不论是修为还是相貌,还是德行都有极高的要求。
  裴尘赋成婚是必然的,只是晏岁两世以来只遇到裴尘赋这么一个能让自己卸下心防玩笑的人,若是裴尘赋成婚了,哪怕有着师兄妹的名义也要避嫌。
  下山一起逛街,伤后的包扎问候,考核后的小礼物,夜里一起游湖,许许多多他们曾经肆无忌惮的事情,都不再能够了。
  “我总不好误了裴师兄的姻缘。”晏岁缓缓地说道,然后转头有意转移话题,“我哥哥今年也二十五了,前些日子哥哥来信和我说族中长辈催着他成婚生子。那便但愿哥哥和裴师兄都能得觅良人吧。”
  裴尘赋盯着晏岁看了一会儿,人家伸手拉住晏岁,将晏岁往自己跟前拉了一把,晏岁没设防,被裴尘赋拉得往前一倒,差点就倒进裴尘赋的怀里。
  “晏小师妹当真希望我能觅得良人?”裴尘赋问。
  晏岁动了动唇却没能能说出话来。
  裴尘赋继续问:“还是说晏小师妹其实一点也不在意此事,只不过是随口敷衍我?”
  晏岁摇了摇头:“我没有不在意。”
  “你可记得方才我和你说我有一件想承认之事?”裴尘赋握着晏岁小臂的手愈发收紧,掌心甚至渗出了一层薄汗。
  晏岁道:“记得,裴师兄不就是要承认自己将要成婚吗?”
  裴尘赋叹息一声:“我想要承认的是我已动了成婚的念头好些时候了。”
  晏岁盯着湖面:“裴师兄怎么突然动了成婚的念头?”
  裴尘赋回答:“因为,遇到了一人。”
  “哦。”晏岁兴致恹恹地应了一声,然后爬起来站在了船头上,“有点凉了,我们上岸去吧。”
  裴尘赋有些急了,也站起来来住了晏岁的胳膊:“你就不问我遇到了何人?”
  “这是裴师兄的私事,我过问这些做什么?”晏岁反问道。
  裴尘赋噎了一下,暗自咬了下后槽牙才开口:“那如果我说那人是你吗?也与你无关吗?”
  晏岁顿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手足无措地又往后退了两步,差点掉进池子里。
  裴尘赋看着晏岁的动作目光暗了几分:“晏岁,我喜欢你在问道台上技惊四座的模样,也喜欢你抱着我撒娇的模样。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或许是在决定回宴青都看看你的时候就已经注定了你在我心中的不同。在渝欢裡时看着尘辞和你有说有笑的时候,我便不开心了。”
  “裴师兄,你是我的师兄,师兄不应该是和哥哥一样的存在吗?”晏岁有些无措地看着裴尘赋。
  裴尘赋心中像是有一根弦在此时被绷断了,连带着声音都变得微微颤抖:“可我终究只是你的师兄,不是你的血亲哥哥。你抱着我的时候,说要和我一间房的时候,甚至说出私奔的字眼。难道都是只是妹妹对哥哥的撒娇,而无半分特殊的情感?”
  晏岁沉默了,从来没有人告诉过她特殊的情感是什么东西,也没有告诉过她已经及笄了,那些举动其实过于亲密,她除兄长之外第一个接触的男子就是裴尘赋了。不论是之前那么多年还是今生都没tຊ有人和她说过这有什么不同,一切都只随心而动。
  “我方才说我要成婚,晏小师妹不是也有所忌讳吗?”裴尘赋自己都不知道以自己那样骄傲的性子是怎么对晏岁说出这些低声下气的话的,但是又情不自禁地将所有表白都如数说出,生怕自己少说了一句日后就会后悔。
  灵鱼依旧无忧无虑地相互追逐着,在荷塘之中尽情嬉戏。
  明月如练,在灵鱼跃出水面的时候,亦有月华轻柔地包裹了灵鱼的周身。
  不过是出水浅历了一番,便为水宫带回了一抹月华。
  如此的美景,剩下了裴尘赋一人独立舟头观赏,晏岁早已不知所措地御剑而逃。
  “我不知道,师兄难道不应该只是师兄吗?”
  裴尘赋盯着水面自嘲一笑,将灵石当做寻常石子砸散了一群怡然自得的灵鱼:“一群无趣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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