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清晨,秋风徐徐。
孟钰带着爹跟爷爷把要举家搬迁的事情告知族长知晓。
对外的说法是要去投奔一当大官的远亲。尤其不能在裴氏一族面前乱说,说不好就会被举报妖言惑众。
全族聚集一起商讨,场面混乱。
等临近中午走出祠堂,孟钰只觉眼冒金星,脚步虚浮。
一群男人七嘴八舌,叽叽喳喳,抵过千军万马。
吵闹的他头都快炸了!
孟平看儿子走出房门时突然踉跄一下,忙担忧上前扶住,说的笃定。
“别太担心,族长会跟着咱们一起走的,族人多半也会跟随。”
就算族人再是朴实良善,看重儿子也有想得到庇护之心。
族人们都不错,对他家更是帮衬敬重,他不想把族人往不好的地方想,但世人皆重利,这就是现实!
族人们跟别的族姓相比已是顶好,哪个族里没有阴私。
族长就有决定族人生死的权利,摊上心胸狭小贪财的,讨生活都难。
族人本就看重儿子,又得儿子教导功夫打猎,现下又中了举人,更是前途坦荡,好不容易看到希望,又怎舍得放弃。
只要族人们都在一起,到哪里都可重新开始。
权衡利弊之下,族长会懂取舍的。
父子俩静静的行走在乡村小路,一时无言。
孟老头低头背着双手错开一步距离,也沉默不语,过了好久才开口道。
“老二,你嘴皮子利索,你去云丫头家说说,看你姐愿不愿意跟着一起离开。”
“知道了爹。”
孟平点头应下。
她姐姐嫁的猎户是个孤儿,日子过的也不富裕,想来会愿意跟着一起走。
结果如他所料。
当他说明原委后,孟云立即同意跟着娘家人一起走。
“那收完地里庄稼,大姐立马就来杏花村,记得赶紧把房屋土地卖出去。”
孟平跟姐姐又交代两句就匆匆离开。
“娘,咱们真跟舅舅走啊?”
孟云点点头,摸了摸女儿脸颊,回得认真。
“咱们在村里无依无靠,不管会不会发生战乱,娘都是要跟着爹娘和弟弟一起走的,咱们家地少,你爹去哪里都能打猎。”
“听你娘的,村里碍着你们表哥身份才不会太欺负咱们,现在三郎又中了举人,以后你们都得仰仗这个表哥呢。”
孟云男人陈虎,自小吃百家饭长大,没少受欺负。
如果不是打猎时救了孟云,两人看对眼,他可能连媳妇都娶不上。
也是因为有个秀才侄子,村里人对他才慢慢宽容几分,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他。所以他非常赞同妻子决定。
而且除了妻儿,这里也没让他留恋的地方。妻子舍不得爹娘兄弟,那就一起离开。
“我去村长家一趟,把房屋跟地提前卖出去。”
孟云见自家男人走的急切,连忙追出几步交代。
“一定跟别人说好,这几天收了庄稼,地就是他们的!”
“知道啦!哎呦~”
陈虎跑的急,扭头回话时差点被摔个跟头。
孟云:…………
同样的情形也出现在楚氏的娘家。
“爹,娘,你们跟着我过吧,我儿让我来接你们的。”
楚氏怕爹娘不愿意跟着女儿过日子,毕竟她是有哥哥在的。
楚母不敢置信,问的小心。
“三郎真同意接我们一起走啊?”
“是真的,我儿长大懂事了,心疼你们呢。娘,您就跟我走吧,不然以后怕是咱们母女tຊ再不能相见了。”
楚氏握着娘的手,满眼哀求。
两个哥哥不孝,爹娘累死累活给他们盖房娶妻生子,等爹娘年迈反而被撵到村头这摇摇欲坠的两间破茅屋度日。
实在可恨!
楚母纠结,楚父犹豫。
“你两个哥哥就是不孝顺,也不会同意我们跟你过日子的,他们会说我跟你娘是在打他们脸面,让别人都戳他们脊梁骨,骂他们不孝。”
其实他们是想跟着女儿过的,又怕给女儿添麻烦,毕竟哪有出嫁女儿养着爹娘的。
楚氏急了,眼泪不自觉落下。
“那就让他们说去!反正咱们也早就离开,这么多年,您跟爹还放不下两个哥哥吗!都被戳磨成什么样了!”
她看着瘦骨嶙峋,头发几乎全白的爹娘,心里难受的厉害,眼泪流的愈发汹涌。
楚父重重叹了口气,脊背愈发弯曲。
“我们哪里是放不下他们,我们是怕给你添麻烦,让你在婆家抬不起头。”
楚氏胡乱抹了把眼泪。
“爹娘放心,我儿在家里地位重,现在更是能打猎挣钱,给了我不少私房银子,公婆和善,也同意我来接你们,女儿定能给爹娘养老的。”
楚母心动了,她现在唯一放不下的就是女儿。心里自是想跟着走的。
拉着女儿的手问的小心,透着隐隐窘迫自卑。
“真的可以吗?我跟你爹仅有的两亩地,你两个哥哥盯的紧,不会同意我们卖的,我们没点傍身银子,以后……”
楚母说到最后,已经哽咽的说不出一句完整话。
儿子不孝,还整日想得她们好处,老无所依,寒透了心。
钱财皆被儿子儿媳搜走,身无分文去投奔出嫁女儿,在人前无脸,也绝丢人啊。
楚氏有儿子给的私房银子,添了底气,就想带着爹娘离开。
“爹娘什么都不用带,现在就跟我回家,就说去我那住几天,他们不会管的,等过几天咱们就走,他们也管不到。”
孟平一直站在院里,见妻子迟迟未有动静,走进屋里问道。
“岳父岳母,天色渐暗,咱们赶紧走吧。你们以后就安心跟着我们生活,我会跟晚娘一起给爹娘养老的。”
听女婿都发话了,楚父楚母也不再纠结,厚颜含泪应下。
“哎哎~我们这就跟着走,以后得给女婿添麻烦了。”
两个老人高兴的有些手足无措,模样谦卑的让孟平心里都不好受了,酸酸的。
心想,要是以后自己两个儿子不孝顺,他定趁着还能动弹时打断他们狗腿!
孟钰,孟弘…………
关我们啥事!
“一个女婿半个儿,孝顺爹娘是应该的,走吧,什么都不用带。”
孟平阻止两个老人收拾东西,屋里破破烂烂的,包括岳父母身上衣服都是补丁打着补丁,没啥可带的,他再给做新的吧。
楚父母抹了抹眼泪,笑的舒展。
“走,回家!呵呵~”
此时正是做晚饭时间,路上静悄悄的,骡车缓缓驶离村子,没有任何阻碍。
楚氏心情激动又暗暗长松口气。
她真怕两个混不吝哥嫂会阻拦,只要回到杏花村她就什么也不怕了,哥嫂自不敢去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