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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傅祯当夜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老太太的话令她突然想起在竹屋中遇见的那个轻浮尊贵的男子,还有那柄横在她脖子上冰冷的刀锋。
她其实对那男子的身份有些猜测。
气度不凡,能动用暗卫,又能让陆衡之与之相交,大约是皇室中人吧。
可惜她对皇室完全不了解,猜不出具体是谁。
陆衡之同那男子见面显然是极为隐蔽的事,何事需要如此隐蔽?
是什么危险的事吗?
她心底隐隐有些担心他,却又觉得无能为力,不知不觉睡过去,竟然梦见那片竹林。
陆衡之身穿白衣,立在竹林前,那双漆黑的眸子平静地望着她问:“要怎么谢我?”
这声音直到她醒来,都记得清清楚楚。
燕傅祯不觉犯了难——上次送的东西已经全被退了回来,这次要用什么谢他才合适?
已经明确地知道,身外之物他看不上。
但她除了钱,好像也没有什么能拿得出手。
燕傅祯想了很久,灵光一闪,立刻吩咐紫鸢去拿笔和颜料。
她准备为陆衡之画一幅画。
月华白服的长衫男子,清幽的竹林,缥缈的山雾……
她要把他这个样子画下来。
画了几日,终于有了大概的轮廓。
紫鸢一眼看过去,惊了:“小姐这是要画——”
“嘘——”燕傅祯在唇边比了个食指,却又放下画笔,叹了口气。
“怕是不行。”她自言自语道。
见不到他本人,凭借记忆试着画了几次男人的五官,却觉得那双眼睛怎么都差点意思,也比不上他本人那份清贵的气质。
她又看了一眼画,待干透后,缓缓卷起来,放入画缸之中。
罢了,容她慢慢练一练吧。
正在发愁,便看到玉竹急急忙忙跑过来了。
玉竹比紫鸢小上两岁,是来到陆府后老太太特意指给她的。
玉竹性子活泼,燕傅祯这头活计又少,她便常去寻几个相熟的姐妹玩闹。
她推开门,气喘吁吁道:“小姐,我听见人说二夫人禁足结束了,要去同老太太说你跟四少爷退亲的事。”
燕傅祯这些年待玉竹极好,她心思单纯,自然也是向着燕傅祯的。
这事闹得阖府皆知,单只瞒着老太太。
燕傅祯连忙起身,握住玉竹的手说:“真是要多谢你。”
忙带着紫鸢去了老夫人那儿。
进了院子,便听到柳氏响亮到有些刺耳的声音。
“母亲您别生气,这说起来也不算什么大事,都怪傅祯跟衍儿有缘无分罢了。”
柳氏那张嘴真是能说会道。
燕傅祯脸色微变,掀起帘子快步走进去,看见老太太沉着一张脸,一言不发。
见燕傅祯进来,柳氏上下打量她好一阵儿,才皮笑肉不笑道:“傅祯来了,快坐下,都是二舅母的不是,快别跟二舅母生气了。”
“傅祯不敢。”燕傅祯对她行了个礼,目光却一直担忧地看着老太太。
老太太沉静地看着她,摸着手里那串玉珠,没说话。
倒是柳氏十分热络地问她:“听闻你跟大嫂一同去了圣安寺,还不小心困在那儿几天,怎么样,没遇见什么不好的事儿吧?”
这话听起来十分刺耳。
燕傅祯看向柳氏,声音微冷:“自然无事,二舅母认为会有什么不好的事儿?”
柳氏合掌笑道:“我不过随口一问罢了,你这等语气,还是对舅母有意见啊。”
老太太终于发话:“行了,你先回去,我有话要跟傅祯说。”
柳氏微微一笑:“是母亲。”
又笑着看了燕傅祯一眼,方才娉娉袅袅地出了门。
燕傅祯立刻跪到老太太身前,仰头担心地看着她:“外祖母,您没事吧,是傅祯不孝。”
老太太沉声:“你的确不孝。”
燕傅祯浑身一凛。
“你既然早早撞见了衍儿跟那柳嫣然厮混为何不先来告诉我?”老太太将手中串珠一扔,“怎么,我倒不如那个外人能替你做主?”
燕傅祯眼睛一红,泪珠不觉滚下来。
“不是的外祖母,我只是担心您的身子。”
“我还没那么经不得风浪。”老太太声音里带着几分痛心,“傅祯,你还年轻,不懂这世道对女子的残忍。本来这事你来找我,我自有法子让柳氏同意退亲。但你如此一闹,亲事是退了,你可为你日后想过啊?事情一旦传扬出去,你想找一门好亲事得有多难。”
老太太第一次跟她用这样重的语气说话。
燕傅祯垂头,任由眼泪往下落。
“外祖母别气坏了身子,都是傅祯考虑不周。”
老太太叹了口气:“我不是生气,我是为你担心啊。”
老太太伸手将燕傅祯从地上拉起来,让她坐在自己身旁,“我横竖不过也就能看顾你几年罢了,若不能替你寻到个好亲事,我去了地底该如何向你母亲交代?”
燕傅祯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往下掉。
月娥忙过来劝:“老太太,快别说这些伤心话了,回头又睡不好。”
“姑娘知道你惦记她,她又何尝不是担心记挂你呢?何况衡三爷特意吩咐了,当日的事谁都不许透出去。”
老太太叹了口气:“这世上哪有不透风的墙。罢了,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她语气瞬间变得严肃,“傅祯,我且问你,究竟是你求到陆衡之跟前,还是他主动提出要为你做主?不许撒谎。”
外祖母似乎对陆衡之有很大的偏见。
燕傅祯下意识抿了抿唇,轻声说:“自然是我求到衡三爷面前,他才会出手帮忙。”
也不知道为什么,隐下了跟陆衡之那几次在后花园遇见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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