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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天骆君稀从一早走进办公室心情就糟糕到了极点。罗希楠和宋梓萱遗物里的钥匙牌虽然都是鹿角雕刻的,但嫌疑人周衍无论是家中还是公司都没有搜到这种原材料,对于杀人也是自始至终矢口否认,48小时期限一到,凌晨就放人了。
案子再次陷入死局,莫雪被害的新闻却已经被爆了出来,随即就有人放出她和顾潮升的料,没过多久大导演婚外情人惨遭肢解分尸的词条就登上了热搜。尽管在顾潮升团队的运作下,热搜很快被撤了下来,但市局敦促尽快破案的指示不到十点就下达到了他本人。
从魏局办公室出来,他烦躁地往口袋里摸出烟来,刚出了门点上,就接到了谢倏的电话。
"喂,骆支队,那两个钥匙牌的检验结果出来了吗。"
"出来了,是同样的材质。"
"什么材质?"
"鹿角。"
"鹿角?"
"对,鹿角材质的装饰品也不算稀有,而且在嫌疑人家里并没有发现任何和这种材质有关的东西,今天已经放人了。"
几秒无言的停顿之后,谢倏问他:"骆支队,你觉得周衍是凶手吗?"
骆君稀默默吸了两口烟,才回答: "证据不足,判断不了。"
"凭直觉呢?你觉得他会不会杀人?"
"我的直觉没有意义,办案讲的是证据。"其实审讯进行到最后的阶段,他的经验已经告诉他周衍很可能是被真正的凶手陷害背了锅,只是眼下讨论这些也只是徒劳。
"说到证据,骆支队能不能帮我个忙?"
"需要我帮什么忙?"
"如果我运气好的话,也许我知道凶手是谁了,我也得了一块差不多的雕刻,一会儿给你闪送过去,看看是不是鹿角做的。"
"你怎么得的?谁给你的?"骆君稀问得有些急促。
"你还记得那家死贵死贵的日料店的老板吗?他和我的一个客户认识,我去客户家吃饭的时候又见过他一次,就是他送给我的。你看我发的照片。"
"为什么送给你?"骆君稀看着谢倏发过来的照片里的冰箱贴,确实和那两个钥匙牌的风格有些类似。他的大脑飞速运转,来回组织了几次语言,才终于说,"你的意思难道是……"
"对,所以,如果我运气不好的话,可能需要警察叔叔来救我。"
"可是不对,连环杀人犯选择的对象都是有一系列固定特质的,你不像凶手会选择的对象。"
"这点我也想不通,所以我说了,碰碰运气。"
"这种性命攸关的事情,不要贸然行动,先看一下你手里这个是什么材质,我们再商量对策。"
"行。"
骆君稀并不相信谢倏这个承诺的含金量,他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遍: "你千万不要擅自行动,等结果,明白吗?"
"明白,明白,骆支队。"
谢倏连连答应,但骆君稀却越发担忧,他用力猛抽了两口快燃尽的烟,没有再说话。
"少抽点吧,骆支队,对身体不好,我会听您指示的。"
骆君稀掐灭了烟头,转身推门回到楼里,一边对电话说: "你等我消息。"
当天下午三点左右,谢倏送来的冰箱贴的材质检出来了——的确是鹿角雕制的。骆君稀在市局开会,顺手把结果发给谢倏。临近下班时候,他回到分局,林可力已经按照他的指示把餐厅老板华铭的资料放到了他桌上。
几条信息立刻吸引了他的注意: 华铭12年的时候在震旦大学读大四,机械工程专业,而那一年,罗希楠刚好也是震旦大学大四的学生,新闻学专业; 13年初到19年,他一直在日本,先在多摩美术大学学了两年雕刻,接着又在蓝带学了两年厨,之后的三年则在日本餐厅工作,19年底回国开了自己的日式料理店——在日本的7年正好和停止作案的时间相吻合。
就在这时,李超急急忙忙敲门进来,把一个东西塞到他手里,说: "骆队,小谢刚才又来了一个闪送,你说她不会是有啥危险吧?"
骆君稀看着手里的东西,是一个GPS定位追踪器的接收装置,形状像一个U盘,唯一的区别是上面有一个持续闪动的红灯。骆君稀第一时间明白了谢倏的用意,看着手中的资料,只觉得脊背一阵发凉,他掏出手机就给她打电话,连续三次都没打通,过不一会儿收到了一条微信:
情况紧急,再不行动嫌疑人要跑,警察叔叔记得救我。
骆君稀把接收器递回李超手里,一边打字一边对他说: "找技侦过来把这个连上电脑,实时追踪谢倏的位置,她很可能和碎尸案真正的凶手在一起。"
同时,他在手机上回复谢倏:
不要擅自行动! 我们现在过去!
又过了一会儿,信息又来了:
他邀请我去家里,务必不要打草惊蛇,到时候再收网。
这时,技侦的王天洋捧着电脑走了进来,他旁边还跟着痕检的齐灏,这小子咋咋呼呼地喊着: "什么情况?谢倏姐姐和杀人犯在一起?"
"现在在什么位置?"骆君稀走到他俩身后,盯着屏幕中地图上显示的红点。此时,红点没有移动,而是停留在某个位置。
"这是那家叫樱见的日料店,他们还在店里没有走。"他伸出手比对红点的具体位置,似是自言自语地说。
"走?要去哪里?"齐灏一脸困惑。
"李超,你带几个人过去,不要暴露,谢倏说嫌疑人邀请她去家里,你们一会儿跟着他们,小王你也带上电脑一起,免得跟丢了。我现在得回家一趟,晚点我过去跟你们会合,有情况随时和我同步。"
交代完这些,骆君稀面色凝重地走了,齐灏不解地问李超: "到底怎么回事啊?"
"我也不太清楚,反正我们赶紧出发,跟上小谢,如果跟她在一起的真的是凶手,说不定会有危险。"李超拍了拍王天洋,示意他即刻行动。
"李副队,我也去吧,多个人多个帮手嘛。"齐灏屁颠颠地请缨道。
"那就一起去吧。"李超可能不会想到,他会在不久的将来为自己这一轻率发言悔青肠子。
骆君稀到母亲家时,薛局的女儿薛乐柠和她的丈夫凌恺已经到了,还带着他们八岁的儿子钱钱。
钱钱看见骆君稀进来,兴奋地跑过去大喊道: "舅舅,你回来啦!我想玩你的游戏机,可以吗?"
骆君稀蹲下身摸摸他的头,把手里的袋子递给他说: "可以是可以,但舅舅给你买了新的玩具枪,连发版的,你不想现在玩吗?"
"真的假的!"钱钱连忙去看袋子里的东西,捧着盒子两眼放光,"这把M16我很早就想要了,舅舅,一会儿你用你那把AK跟我对打可以吗。"
骆君稀摸摸他的头说: "可以,不过你作业都写完了没?"
"写完了,我妈妈说今天来舅舅家玩,连补习课都不用上呢!"
"钱钱,你过来自己玩,你舅舅加了好几天班了,你让他休息一下。"薛乐柠从沙发上站起来招呼钱钱过去。
"没事,姐,我也很久没和钱钱一起玩了。正好放松一下。"
骆君稀拍拍钱钱的后背说: "走,去我房间玩。"
"稀稀回来啦。"骆君稀的母亲冯绮念穿着围裙从厨房里探出头来。
"嗯,妈今天亲自下厨啊。"
"做几个你们爱吃的菜。"
这个房子是骆君稀母亲和继父结婚之后搬过来的,那时候骆君稀十四岁,而薛乐柠已经大学毕业,去京城工作了,所以早就不住在家里,因此,这个家里只有骆君稀的房间,薛乐柠来的时候住的都是客房。而这个房间,即便在骆tຊ君稀早就已经搬走多年之后,仍然保留着原来的布置,存放着骆君稀青春年少时的记忆。
对于钱钱来说,他这位舅舅的房间简直就是一个宝库,不同于薛乐柠对儿子方方面面都严加管束,冯绮念女士对骆君稀可以说是完全的放养,经济上也极为宽松,因此骆君稀有的是那些薛乐柠绝对不会给孩子买的"影响学习"的玩意儿: 各式各样的玩具枪、形形色色的汽车、火车、飞机模型、还有一整面墙看不完的闲书。
甥舅二人在房间里疯玩到晚饭时间才出来,钱钱飞奔到刚从门外进来的薛局怀里甜甜地叫了一声"外公"。
薛局乐得合不拢嘴,抱起钱钱就往空中举,嘴里还念着: "给外公看看又长壮没。"
"爸,钱钱都这么大了,你腰不好,别来这危险动作。"薛乐柠在一边皱着眉头说。
"胡说,你爸爸硬朗着呢,钱钱这才几个分量。"薛局放下钱钱,走向餐桌,对上正端着汤从厨房里出来的冯绮念的眼神,说,"哟,冯秘书长还亲自下厨了,这顿饭我预备敞开吃了。"
"别贫了,去洗洗手吃饭吧,别让孩子们等。"
凌恺殷勤地进厨房去帮忙端菜摆碗筷,孙姨直把他往外赶,一时间客厅热闹非凡。
这一餐刚开始的氛围很不错,聊的几乎都是些日常琐事,连日加班带来的那种神经紧绷的感觉在骆君稀身上也有所消退。直到冯绮念冷不丁地说: "稀稀,你姐夫单位最近调来一位新的副处,也是海归,她父亲是宁省的党委书记,我也认识,你看下周叫你姐夫牵个线,你们认识一下,年轻人,多交几个朋友也是好的。"
"妈,我最近比较忙,没有时间相亲。"
"再忙能连一顿饭的空都抽不出来?人家姑娘听了你的介绍可是很感兴趣的,问你姐夫什么时候能约呢,妈妈又不是逼着你见了就得谈恋爱结婚,认识一下都不行么。"
"薛叔叔知道我最近遇到一个案子不好破,压力有点大,状态也不好。"骆君稀连忙对薛局发出了求救。
"啊,对,就是那个碎尸案,上了热搜,社会影响很不好,是得尽快破案,要不……还是等案子破了再见,我想对方如果真考虑和我们稀稀发展的话,总得要理解咱们的工作性质是不是。"薛局不愧是市局一把手,说什么都能往高了拔。
冯绮念轻轻叹了口气,道: "唉,你就帮着他说话吧,案子总是要破的,到时候看你再找什么借口。"
"妈,您放心,我到时候一定安排他们见面。"凌恺也在一旁打起圆场,"君稀,不要被她的职级和出身限制了想象力,这姑娘长得漂亮性格也也好,你会喜欢的。"
"哈哈,不过,我还真不知道稀稀到底喜欢啥样的,这些年谈过那些个女朋友一个也没让咱们看过,保密工作不要太到位哦。"薛乐柠打趣道。
“没有那些个……”
"他上学叛逆那会儿不就喜欢那种烟熏妆的小太妹么,哦,难怪不喜欢体制内的。“凌恺作恍然大悟状。
“姐夫……多少年前的事了就别提了……”骆君稀耳根都红透了,低下头一脸无地自容。
这时,他的手机适时地在口袋里振动起来,他顺手掏出来,看见是李超的来电,心里既紧张却又有一丝莫名的解脱感。
他急忙说了一声 "抱歉,局里电话"便起身去一边接电话。
"喂,李超,什么情况?"
"骆队,那个日料店的老板和小谢上了他的车,不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我们现在跟上他们,我给你开个实时定位,你看你要不要一起过去。"
"谢倏说华铭邀请她去家里,你们务必跟牢了,我现在就过去。"
骆君稀挂了电话,急匆匆往门外走,一边走一边对餐桌旁的众人说: "紧急行动,我先走了,妈,薛叔叔,姐姐姐夫你们慢吃,钱钱,下次来舅舅再陪你玩。"
看着他飞快套上挂在门口的外套,人几乎就要冲出门去,冯绮念不无担忧地说: "别着急,慢点开车,注意安全。"
"知道了……"最后一个字音几乎被关门声吞没。
冯绮念缓缓叹了口气,对薛局抱怨道: "你们当警察的都是一副德性,一有案子,眼睛里就什么别的事都看不见了。"
薛局不无得意地笑着说道: "君稀这样才是人民警察的典范嘛,才不给咱丢人。"
"人民警察也是人民群众的一员,终身大事也很重要,你看看他,每次一提相亲都是这样消极抵抗的态度。"
"我看呐,你是瞎操心,那天我在市局还碰到他和一个小姑娘在一起,看起来关系挺不错的,孩子的事你就让他自己操心吧。"
"哟,真的假的爸,什么样的小姑娘?漂亮不?"薛乐柠的八卦之魂立即被唤醒了。
"听说是老魏他们局里请的顾问,长得嘛……挺漂亮的。"他说这话时,特意看了一眼冯绮念,又急忙补充道,"当然,肯定是不如我们冯秘书长漂亮。"
冯绮念翻了个白眼,说: "要是有女朋友,只要是他喜欢的,我也不会反对,就不知道以他这性格,哪天才能带回来让我这亲妈看一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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