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褚砚礼收回迈开的腿。
梁朝肃语气发凉,“你不是有很多想说?站在那儿,当着所有人,一字一句说清楚,务必让每一个人都听见。”
这话玩味又戏谑。
包厢里本就带着巨大信息量的视线,此时再投注到褚砚礼身上,丝毫不加掩饰了。
嘲笑的,鄙视的。
淹没了她。
沈黎川上前一步,替她挡住,转眼被温锦衡直接拖走。
室内陷入更深的寂静,目光更赤裸,放肆。
从看一个人,变成居高临下的俯视,铺天盖地,从四面八方而来,血淋淋一寸寸,剥去褚砚礼作为人的皮肤。
想来挺可笑,她骂梁朝肃狗,梁朝肃就真让她变成狗。
她艰难维持自尊,梁朝肃轻易就让她自尊当众击垮。
褚砚礼嘴角一抹僵硬的笑,背到身后的手,紧攥到麻木抽搐。
这份屈辱她得忍下,忍下了才有以后离开,天地广阔的好日子。
“各位,很抱歉占用大家宝贵时间,再此我要诚恳向温锦衡小姐道歉,对不起。还要向梁朝肃先生道歉,我错了,我不该有痴心妄想,也不该对温锦衡小姐不敬,我是梁家慈善收养的一条——”
“闭嘴。”梁朝肃豁然起身,眉眼间惊怒不止,“你要说的就是这些?”
褚砚礼嘴角弧度坚持不下去。
还觉得不够?
又瞥见沈黎川也站起来,忽然明白了。
“对不起,是我废话了。”褚砚礼转向沈黎川,“沈先生,我们之前阴差阳错有过一场交集,为此大家心里都很不愉快。”
“今天趁大家都在场,我真心实意向你,以及你的未婚妻温锦衡小姐,还有她肚子里的孩子道一声恭喜,祝你们永结同心,恩爱百年。如果我对你,对你的婚姻,有一丝越距,不好的想法,就得死绝。”
“别说……”
“够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褚砚礼没有去看沈黎川,只望向梁朝肃。
他双拳攥着,整个人都绷紧,像一跟张到极致的弓弦。
随时便会射出凛冽的冰箭,射进她的血肉,射穿她的胸膛。
要她的命。
褚砚礼实在不明白了,到底还要她低贱到什么程度。
趴在地上,给所有人磕一个?还是去舔温锦衡的鞋面,以示她真做了狗?
梁朝肃手指狐天德。
“你起来,是谁传褚砚礼心肠歹毒,意图害菲菲流产,你去指出来。”
在场人纷纷怔住,沈黎川到嘴边的话也卡住。
褚砚礼却比所有人加起来都淡定。
她知道,他们一定莫名其妙,不是痛打她这只狗吗?怎么突然间要替她这只狗伸张了。
怎么会是伸张,欲抑先扬罢了。
狐天德面上还僵硬着刚才的扬眉吐气。
他呆愣几息,迟钝对上梁朝肃阴鸷的眼神,刹那间好似有千斤万斤,压的狐天德窒息。
身体却噌地弹起,站直,“是……是……”
他咬牙,“是我自己。”
“你自己?”梁朝肃犀利至极,“狐家成精了,修出千里眼,顺风耳了,不仅知道我家里的事,知道褚砚礼讨好我,控诉我不信她,甚至连原话都一清二楚。”
狐天德额头止不住冒汗。
他不想在温锦衡面前表现这么怂蛋,但余光里但凡扫到谁,玩的穿一条裤子的二代,也避开他目光,唯恐被他攀咬上。
在座的都清楚,以梁朝肃现在的地位,他们捆一块也招惹不起。
倒不是说梁家势大到他们家族联合都抗争不了,要真到那层面,反倒好了,自有国家插手清算。
他们怕的是自身利益受损,这四年梁朝肃向外扩张北方市场,向内,在南省搞的一手合纵联合,对他们家族或投资,或合作,或打压,用利益结成一张大网。
商人有钱赚就是爹,他们要是得罪这个钱爹,家里那个真爹绝对大义灭亲,亲手扒他们一层皮。
“不是。是……”狐天德也怕家里受打压,偷眼去瞥温锦衡。
温锦衡不看他,视线在沈黎川和梁朝肃身上来回梭巡。
深爱的未婚夫目光胶着在褚砚礼身上,他前尘难忘,温锦衡心知肚明。
可如今最亲近的哥哥,突然帮褚砚礼。
不,这不是第一次有偏向。
从上个星期古怪的目光开始,会教训她辱骂褚砚礼,压她给褚砚礼道歉。
虽然梁母次次劝她,哥哥是为她着想。
温锦衡心底始终有一个声音,哥哥不对劲,哥哥对褚砚礼有了别的东西。
“不用问了,我让他传的。”温锦衡盯着梁朝肃,“可这不是哥哥默许的吗?”
“我什么时候默许了?”
“星期三体检完回家,哥哥难道忘了吗?”
梁朝肃本就阴翳的一张脸,愈发透出寒意。
“那天是为你商议婚期,我默许什么了?”
温锦衡放在腿上的上,倏地攥紧。
她看看梁朝肃,又转头,目光里的狐疑危险,霍然刺穿褚砚礼。
褚砚礼面无表情,心中却像一只本就沉底的桶,晃晃当当,吊起来一点。
梁朝肃骗她,却绝不会对温锦衡撒谎,现在这一出,是想唱什么?
而且温锦衡的目光……褚砚礼眼皮一跳,下意识去捕捉辨别。
可没等她细看,沈黎川突然笑出声。
温锦衡扭过头去看他,褚砚礼皱紧眉,顺着望过去。
发现沈黎川眼中灰蒙蒙一片,又有说不出来的东西。
沉寂,坚定,晦暗……不可名状。
“怪不得家母时常要我跟梁副董想学为人处事,确实自愧不如啊。”
沈黎川语态着实耐人寻味。
引得在座的一头雾水,止不住想追问,可慑于梁朝肃,无一人出声。
只有温锦衡,“什么意思?黎川,你在说什么?”
“大家还不明白吗?”
沈黎川盯着梁朝肃,对上他暗沉威慑的目光,不受影响,侃侃而谈。
“梁副董再厌恶褚砚礼不安分,也不想传她恶名,牵连到菲菲。毕竟谈资就是谈资,一方恶臭,另一方好的也被谈论,菲菲怀着孩子,一个孕妇活在旁人口舌中,梁副董这样的好哥哥,怎么能忍的了呢。”
“而且褚砚礼今日姿态太低了,万一传出去……外人天然同情弱者,届时又不知道会怎么想菲菲,所以梁副董才不高兴。”
温锦衡恍然大悟。
心底那个声音弱下去,却仍旧还在,她不免问,“是这样吗?哥哥?”
褚砚礼冷笑。
梁朝肃这个哥哥当得简直呕心沥血,绕这么大的圈子,以至于她都有一瞬的动摇,却原来还是为了温锦衡。
更可笑的是,梁朝肃做这么多,温锦衡犹有怀疑。
果然是被偏爱的有恃无恐,她这个得不到,自觉平静了,却依然骚动。
褚砚礼记下这次教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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