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梨预想过鬼屋里的场景,一定是没有什么特别明亮灯光的,即便有,也会被营造出阴森森的气息。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她会和大部队走散。
明明只是拐个弯的瞬间,等她再鼓起勇气睁开眼睛时,只能看到前方漆黑的景象,以及在空中若隐若现半挂着的各种物件。
心脏都险些停止跳动,她几乎要哭出来。
“嘉宜?”
“周知其?”
她小声将大家的名字喊了好几遍,但都没有什么回应。
丁梨嗓子都在抖,布置的过道处忽然刮起一阵凉风,吹到肌肤上,森森的阴凉气息。
“放我出去……”
一旁关着的铁笼里传来嘶吼声,丁梨猝不及防的被吓到一哆嗦,下意识捂住了耳朵。
“对不起,对不起……”
她连声抱歉,看都没看一眼,拔腿就跑。
刚准备吓人的“鬼”,只来得及看到小姑娘风一样凌厉的残影,两根手指拨开眼前的假发,脑袋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不是,他都还没开始吓人呢。
这孩子,都快跑出残影了。
鬼屋里视线偏暗,丁梨也不认路,就这么一路尖叫一路低头狂跑。
她再也不要玩鬼屋了,一点儿也不好玩!
一只沾染着薄冰般凉气的手指,在这时倏然握上她纤细的胳膊,丁梨脚步猛然顿在了原地,牙关也不受控制的轻颤。
小姑娘真要要被吓哭了,委委屈屈的开始认怂:“对不起,我以后真不玩了,不要吓我……”
“嗬。”轻飘飘的笑意从头顶砸落。
有点熟悉。
丁梨呼吸一顿,拉着她胳膊的那只掌心往上抚去,落在她柔软的发顶,很缓的揉了揉,下一秒,她被人拉到怀里。
低沉偏淡的音调安抚说:“怕什么,小丁梨,我找到你了。”
是裴京肆。
所有混乱的情绪在此刻凝结碎掉,丁梨的呼吸间只剩下裴京肆身上那股浅淡好闻的松柏香,耳边传来裴京肆平稳有序的心跳声。
和她慌张狂跳的心率截然相反。
“……裴京肆。”
从未喊过的三个字从唇齿间吐露。
丁梨心脏也漏跳一拍。
裴京肆停顿稍许,眉梢挑开,“你叫我什么?”
丁梨咬了咬唇,用力咽了下喉咙,轻声喊:“裴叔叔。”
裴京肆并未深究,只以为刚才听错了,他有分寸的松开丁梨,虚虚握住了女孩羸弱腕骨,腔调温淡:“跟紧了,小丁梨。”
忽明忽暗的灯光由上而下的在眼前倾斜。
他的掌心很大,就这么扣着她,便轻易抓牢了她的半只胳膊,很莫名的安全感。
以前从不敢确认的一个想法,在这一秒,终于认输般的降临心间。
十八岁情窦初开的年纪,她真的喜欢上了一个本不该喜欢的人。
而这场喜欢,注定暗无天日。
他的位置永远只能是长辈,他不会喜欢她。
鼻尖轻微酸涩蔓延,丁梨小步跟在男人身后,很浅的气音从口中喊出,她小声重复:“裴京肆。”
他不会听见。
……
从鬼屋出来后,原本还兴致满满的付嘉宜蔫了一半。
也没有像之前一样跟着段斯祐了,反而站在了周知其身边。
她嘴巴似乎在轻微泛肿,两边脸颊也是红的。
两人还是没有主动找对方搭话,但有种奇异的磁场在流动,丁梨都感受到了。
她悄悄靠近付嘉宜,压低声音问了句:“嘉宜,你和周知其和好啦?”
付嘉宜有些烦躁的擦了擦嘴巴,又暗暗瞪了周知其一眼,郁闷回答:“算是吧。”
算是吧?
丁梨不太懂她这三个字是什么意思,不过见他们和好心里也高兴,点头道:“和好就行。”
“付嘉宜。”一旁的周知其终于开了口,他缓声说:“玩开心了,我们回家了。”
听到这话,付嘉宜动作极其缓慢的抬头看了他一眼,只说:“周知其,你输了。”
是他主动找她说话的。
周知其薄唇轻勾,阴郁了一整天的脸色好不容易抹开一点儿笑容,他满不在乎的应:“哦。”
输就输了。
因为是裴京肆叫两人过来的,最后自然也是他安排彭越将两人安全送回了家。
这天过后,丁梨又迅速投入了紧张的高考复习当中。
比起上学期,她这学期的数学成绩更是进步飞速,这也多亏了裴京肆不间断的私下教学,每次联考,她的数学成绩再也没有低于过110分。
只是艺考最终结果出来,丁梨没有考上。
也算是意料之中。
她比别人少花了好几年的时间,即便有乐宴宁教学,没有努力过的岁月,是很难通过短短两个月就弥补上来的。
旁人刻苦流下的汗水,是见证也是勋章,她并不觉得不公平和嫉妒,更不会气馁。
在这几个月之中,她学会了弹钢琴,这也是她的新收获。
更何况,她仔细思索过,当初喜欢话剧表演的感觉,更多的可能是一种新奇,并不是真正的热爱。
她慢慢摸索出,也许她更喜欢别的专业。
虽然多走了一点儿弯路,但没关系,这是她对自己人生的探索。
接受成功的同时,也要允许失败的发生。
六月的京宜,在燥热的蝉鸣声中逐渐来临,热浪开始席卷大地,绿叶在热风中翻涌。
高考如期降临。
最后一门考试结束铃声响起时,热夏暴雨如约而至。
丁梨走出考场,被人抱了个满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