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近凌晨。
燥热的晚风终于被施舍上一股凉意,颤颤悠悠的吹拂过面颊,有人比晚风还先一步,干净指腹一点一点擦干净她面上的泪水。
温沉声线抚平她的难堪,男人磁哑音质慢条斯理说:“小丁梨,谢谢你的喜欢。”
他不否认她的喜欢,更没有讥讽她的喜欢。
只是教她道:“但你得明白,我比你大上许多。”
他们之间差了十二岁。
不是简单的两三年,而是横贯着春夏秋冬的十二年。
他循循善诱说:“所以这也意味着你的人生还有更多的可能和遇见。未来某一天,你会喜欢上隔壁打篮球的学长,又也许会喜欢和你同年级的少年,你们会一起在校园里漫步,吃饭,学习……”
“但小丁梨,我不再年轻。”
“无论是作为裴京肆,还是裴叔叔,我都得告诉你,你的人生还会有更多丰富多彩的无限可能。”
十八岁的喜欢当然作数。
但他不能这么自私的只让小姑娘守着这份十八岁的喜欢。
她可以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上了大学后,你会发现,现在的喜欢也许只是一种短暂的依恋。”
因为她刚来京宜,而又恰好寄住在了他这儿,他又恰好成了那个对她好的人。
难免会有分不清情绪的时候。
裴京肆摸摸她的脑袋,低声笑了笑:“小丁梨,你很勇敢,这没什么不好。”
只是他们不合适。
……
高考结束后的三个月假期,快到令人难以置信。
丁梨找了份兼职工作,教初中二年级的小朋友英语补习,一个假期下来也赚了好几千。
她拿这些钱给裴老爷子买了个智能健康手环,能够随时检测血压、心率、睡眠等。
裴老爷子收到礼物时,高兴到笑容止不止住,却嗔怪了句:“梨梨,你破费这些做什么,这段时间辛苦了吧?”
丁梨乖乖回答:“不辛苦,那个小朋友很好教,很听话。”
裴老爷子可不信这话,转手又给丁梨塞了个大红包,说是升学红包,庆祝丁梨考上京宜大学。
丁梨高考分数是六百三十七分,擦边进了京宜大学的翻译专业。
裴老爷子原本打算给丁梨大办升学宴,但丁梨不喜欢,也就只好在家里给小姑娘做了一顿她喜欢的饭菜。
“梨梨,过两天就要开学了,咱们裴家在京宜大学附近有房子,要是在学校住的不高兴,就搬出来住。”
裴老爷子年轻时也是在京大读的,对京大感情不一般,功成名就后还给京大投过几栋实验楼的钱。
但实话实说,京大的住宿条件在国内只能说一般。
六人间,公共洗漱间,这么多年都没变过。
想到这些,裴老爷子就皱眉:“下半年我让你裴叔叔给京大投点钱,改善一下这个住宿条件。”
丁梨忙说:“裴爷爷,我住的习惯。”
以前在恒川,她甚至连自己的房间都没有,只有一张小床。
京大的条件已经很好了。
裴老爷子又道:“你裴叔叔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出国三个月了,半点消息都没有。”
丁梨忽然噤了声,胸口像被挤进一团浸了水的棉花,湿闷沉重。
那晚之后,裴京肆什么也没说就出国了。
即便后来她高考出成绩,他也只是派彭越来问了句,填志愿的事情也都是彭越在过问,他没同她主动联系过一次。
丁梨知道,他在躲她。
“老爷子,你又在说我什么。”
这时,老宅的大门被人推开,男人风尘仆仆的颀长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
八月底正是京宜天气最热的时候。
三个月不见的裴京肆,此刻就从前方迈着长腿往内间走来,他穿了件黑色衬衫,绣着鸢尾花的袖口往上卷起,露出一节青筋盘旋的手腕,手背淡色脉络轻浮。
他剪短了头发,五官更为深邃立体,高深眉骨显得几分疏离,薄唇边沾染着很浅显的似笑非笑。
丁梨眼神愣愣的定在他身上看了好几秒,然后猛地扭过小脸,垂下了卷翘眼睫。
裴老爷子在说:“裴氏这几个月这么忙?人都见不着。”
裴京肆低声笑了句,他在说些什么,丁梨其实没怎么听清。
缓下一口呼吸,裴京肆和裴老爷子的交谈声正好结束,丁梨白皙小脸上涌出乖软得体的笑容,她和过去一样的喊:“裴叔叔。”
端端正正的三个字。
半分逾越都没有。
裴京肆冷白指骨间扣住一盏白瓷茶具,清幽茶香顺着空气慢悠悠地向上漂浮,他轻描淡写的视线往女孩身上落一眼,转而收了回来。
三个月不见,丁梨又长开了不少。
小脸上的稚气冲淡了稍许,带点婴儿肥的脸颊清瘦了下来,五官出落的愈发明艳清晰。
尤其是那双看向他的眼眸,清泠泠的,那晚在湿润眸中的难过情绪再也寻不到半分,她躲也不躲的同他对视。
裴京肆勾唇,淡漠的笑开了。
“嗯。”他应了句。
丁梨继续笑笑,同样若无其事的收回了视线。
裴京肆来老宅的时间拿捏的刚好,正是晚间用餐时刻。
吃饭期间,裴老爷子又在说同一个话题:“既然回京宜了,明天就开始给我相亲。”
丁梨低头扒着饭,听到这话,抬过小脸看向裴京肆,她和裴老爷子站在统一战线,弯起眼睛笑着说:
“对呀裴叔叔,你年纪不小了,再不相亲结婚的话,可能要孤寡一辈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