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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咕咕!咕咕!”一只银灰色的鸽子闪动着翅膀落到了一个宽厚的肩膀上,肩膀上深灰色苎麻西装微微一动,是它的主人往下松了松手臂。
陆霆骁缓缓将江念平放在路边,收回手的时候,他垂眼一瞥,掌心里全是血水,他这才意识到什么,连忙脱下西装外套披在她的后背上,而后重新扶她躺下。
“哎呀呀,好歹赶上了啊浑小子!”一身酒气的白发老人晃悠悠地走到他面前,脸上笑容像世界上任何一个老酒鬼一样虚幻,酒精渲染出的红晕从他的鹰钩鼻一直蔓延到太阳穴,连说出来的话语里都带着酒气:“不过,你确定是她吗?”
陆霆骁不语,抬起沾满鲜血的左手,放在鼻端轻嗅一下,确认不难闻之后,他才缓缓移动手掌,轻启薄唇,迅速又谨慎地舔了一口。
“嘶!”他一把按住胸口,心脏像是瞬间被捏紧又猛地松开,力量传递到每一根血管、每一条神经,其间都有微弱的电流窜过,最后让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他开始大口大口地呼吸,像是濒临绝境的哮喘病人,但转瞬之间,那股力量就消失了,雨滴落回大海,血液重新受制于血管,他平复下呼吸,眼眸深处有暗红的波纹一闪而逝:“没错,就是她。”
“哎呀,不容易啊,竟然让你找到了?”老人摸着下巴上的一小撮白胡子,笑眯眯地凑近看看昏迷中的江念,小声嘀咕道:“还好你回国是为了找她,不然……”
“不然你就一直跟着我?”陆霆骁一面蹲下来查看江念的身体状况,一面问道:“还是你打算把血猎家族藏起来?”
“哈哈,你小子原来都知道啊?”白发老人不以为意地一笑,直起身看了顶楼一眼:“不过现在,藏起来大概也没什么用喽。”
“废话少说,救人要紧。”陆霆骁的语气很冷,但检查的双手却很温柔。
他注意到江念已经呼吸微弱,面色惨白,颈侧青紫,白裙还沾满了尘土与血迹,浑身正因为内脏移位的剧痛而抽搐不止。
这样下去,不用等救护车抵达,她就会被活活痛死。疼痛,是比死亡更让人恐惧的存在,陆霆骁比谁都清楚这一点。
没想到白发老人却一脸无所谓地摇摇头:“那就要靠你了,救人可不是我的工作。”边说还边从西装的胸前口袋里拿出一只金色的雕花怀表,看着时间唏嘘不已:“哎呀,年纪大了就不想上班,现在距离上班还有三十秒。”
陆霆骁一看到那只怀表就磨了磨后槽牙,一抬眼,上眼皮紧贴着高耸的眉骨逼视死神:”是我糊涂了,这么说来,死神大人跟着我是为了收走她的性命?”
白发苍苍的死神面上仍旧挂着恍神似的微笑,从怀表上抬起的双目却渐渐清明起来:”如果你向我保证,以后不伤人性命,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怎么样?”
“你!”陆霆骁一龇牙,深蓝近乎黑的深瞳像是下一秒就会射出冰刀来,但很快,他就意识到了什么,眼角微微扬起,唇畔浮现一个和死神如出一辙的微笑:“你是为了维护和平条约?那可不够。”
“你小子啊……”死神似叹非叹地摇了摇头,抬手拨动表盘内的指针,而后转过怀表面朝陆霆骁:“这样可以了吧?”
晚风吹云,月影横斜,陆霆骁深邃的眼眸沉在黑暗中,时间像是过去了很久,又像是弹指之间,他眼神一定:“我答应你。”
话一说完,陆霆骁就伸手拨转江念苍白的脸,俯下身在她颈侧咬了一口。
和平条约签订一百年之后,所有关于血族的事都成了传说,其中有一条是这样的:血族在吸食猎物的血液时,他的獠牙会自动往猎物体内注入麻痹毒素,使猎物失去痛觉甚至昏迷。
陆霆骁收起獠牙,牙尖上的一丝血腥也划过唇畔,让他心脏再次狂跳起来。
在他低头平复心跳和呼吸的时候,死神收起笑容,如释重负一般呼出一口气,转身走向来路:“唔,我年纪大了,又喝了酒,没看清这里躺着谁。”
“哗啦!”
江念用冷水抹了一把脸,擦干,抬头看向镜中:双目无神,脸色苍白,颈侧还有一个血迹凝固了的牙印,诡异又虚弱,但那的确是自己。
自己竟然还活着?还回到了一切发生之前?而身体轻盈、毫无病痛之感,似乎急速下坠时的恐惧和剧痛都只是一脚踩空台阶的恶梦。
江念竖起病号服的衣领,遮住颈部走出洗手间。
她环视病房,床边堆着探病者送来的礼物和花束,最大的一束上挂着“《青鸟》剧组全体工作人员敬上”的牌子,一旁还有电影导演海因里希送来的礼物。
《青鸟》是她职业生涯的第二部电影,也是她第一次获得最佳女主角的电影。
她从床尾的小包里翻出手机,刚解锁,指尖就硬生生顿在屏幕上:“2月?”
然而事实就是如此,通知栏里除了大家关心她晕倒之后怎么样了,就是微博的推送消息:#中法合拍文艺大片《青鸟》杀青!
不断推送进来的信息晃得人眼花,她干脆放下手机转向窗外,初生的柳枝上有麻雀扑棱棱地飞过,提醒她一切都是如此真实。
是她命够硬,还是苍天有眼,让她重新回到一百天前?
病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来人一看到她就关切道:“诶呀田田,你怎么起来了?感觉怎么样了?头还晕吗?”
江念的昵称有很多,但惟有“田田”这个称呼一直是那人专属。
以前他这样喊,她会觉得甜蜜,现在的她,只感到厌恶。
她侧身看向王文,心里冷笑一声:老天如果真的有眼,就应该先让他坠楼!
王文见她面色不对,忙上来扶她肩膀:“怎么了亲爱的?还有哪里难受么?”
“我没事,”江念不着痕迹地从他臂弯中离开,坐回病床上:“医生怎么说?我什么时候可以出院?”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的自己是拍戏太劳累低血糖晕倒,而王文就会趁着自己休养身体的时候出去“跑业务”。
必须找个机会向他提分手,越快越好!江念嘴上随意问着,心中开始暗自盘算。
王文倒是不疑有他,语气更是关怀备至:“别这么着急嘛!医生说你要多休息,哦对了,今天的营养针还没打呢…”王文说着去外面叫来了护士。
江念乖乖伸手扎针,目光扫过营养液袋子上的“海市第一人民医院”贴纸便是一顿,这个时间段这家医院,不会是……
还没等她回忆起来,王文的话就打断了她的思绪:“还有啊,伯母不是要做化疗吗?之前的县级医院太差劲了,我也帮她转到了这里,就在后面一幢楼的住院部。”
“什么?我妈?”江念微狭的凤眼猛然睁大,打吊针的手一把抓紧了被角,惊得小护士高呼一声:“田小姐!不能这样乱动啊!针头要滑出来了!”
而江念紧盯的那个人却露出了神秘莫测的笑容:“对啊,开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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