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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赵煦之是个武将,平日里和颜悦色时不稀奇,一旦冷下脸来真有几分可怕的煞气。
  说时迟那时快,顷刻间时婳心中便有了盘算,她回身仰起脸,可迎接她的便是赵煦之饱含怒气的一巴掌!
  莫说时婳了,便是赵母都结结实实呆住了。
  时婳身型纤瘦,赵煦之这一巴掌下去,她直接往后退了几步,跌回凳子上。
  赵母赶忙到她身边宽慰道:“婳儿,好婳儿,煦之在军营待久成习惯了,你别和他一般见识。”
  赵煦之也当真是脑子一热,这一巴掌挥出去才意识到不对,实际上已经收了五分力道,可时婳偏偏是个病弱女子,也不知打伤了没有。
  “我……”赵煦之红着脖子,见时婳捂着脸,自知理亏,无措的站在那儿。
  这时,宁星卉犹豫道:“煦之哥哥……”
  “闭嘴!”赵母忍了这些时候,怒气直接冲到顶峰,狠狠一拍桌子,“赵煦之!你看看你带回来的是个什么搅家精!亏得婳儿一心为她考虑,我们敬着她是府上贵客以礼相待,可她一心学那奴婢的小家子做派!上不得台面的东西!”
  赵母虽说脾气直,可曾也是世家大族教养的主母,怕是这辈子都没如此直截明了的骂人。
  宁星卉听了,眼泪滚滚而下,满腹委屈,“煦之哥哥,星卉不是故意的,星卉只是……”
  赵母听她这矫揉造作的嗓音就想起已故老侯爷生前房里那几个狐媚子,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面色已经隐隐有了凶相。
  一直未曾开口的时婳却站起身来,她放下手,脸上指痕清晰可见,赵煦之心中更不是滋味。
  宁星卉与他实打实做了几年夫妻,初初回府,他便想将最好的东西都捧给她,却忽略了他还有个正儿八经的妻。
  他刚带宁星卉回来时,时婳闹过一回,说她守寡这几年多痛苦,哀怨于他的负心,说宁星卉是勾引有妇之夫的别有用心之人。
  他那时听着,却只想起宁星卉独自一人上山砍柴的艰辛。
  守寡痛苦,那也是锦衣玉食。
  他每每想起这些,更觉得时婳无理取闹。
  而现在挨了他一巴掌,时婳却只是淡淡道:“宁姑娘救了夫君,在我们府上理应呼风唤雨,只是有一事,妾身一直不明白,今日来请教夫君。”
  赵煦之心里堵堵的,闻言柔声道:“方才的事是我情急,你莫要放在心上。”
  他看着时婳坐在灯下,忽然觉得对比起宁星卉惶恐垂泪,时婳泪珠挂在眼睫要落不落的样子更惹人怜。
  时婳斟酌着开口,“宁姑娘与夫君情深义重,我是看在眼里自然也无意拆散,只是宁姑娘的身份还是要尽早落定为好,不然宁姑娘没名没分的,恐旁人议论侯府。”
  赵煦之心头微震,更是酸涩……她受了委屈,却没急着为自己申冤,更没撒泼打滚,反而拖着病体还替他和宁星卉考虑。
  只是这个时候提起,也怕她故意压了宁星卉的身份。
  时婳扭头看向赵母,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落下,喉间溢出一丝哽咽,“我毕竟是正妻,此事由我定夺怕是不好,一切由母亲做主便是。”
  赵煦之心头大石落下,他早已同母亲说好,最好是平妻,若是时婳要闹时家不同意,那最次也得是侧室。
  哪知母亲冷笑一声,“还没进门便闹得家宅不宁,我看也不必多体面了,给个妾室的位置吧。”
  此话一出,宁星卉瞪大眼睛,赵煦之蹙着眉,刚要说不好,赵母暼他一眼,淡淡道:“古语有云:聘则为妻,奔则为妾,宁姑娘与你说句不好听是无媒苟合,你莫要多言。”
  宁星卉这些日子小心翼翼揣摩着老太太的脾气,就是因为知道后宅里的事最终还是听她的,自认为也将老太太伺候的舒舒服服,怎么这老太太脾气阴晴不定,自己就这么一次惹她不高兴,这身份就降成妾了?!
  时婳颔首,接话道:“儿媳听婆母的,明日起便安置宁星卉到居荷苑,月例银子和丫鬟仆妇按府中旧制便好。”
  说到这里,赵煦之开口道:“方才刑部徐大人来访,便是言明有一好友受了伤,来我们府中小住一段日子,养病需静,也不必过去见礼,就当没这个人。”
  他看向时婳,“人我先安置在西厢房了,你明日安排些手脚麻利的家仆过去照顾。”
  时婳点点头,问道:“妾身愚昧,不知该拨多少个?”
  赵煦之略一沉吟,“只要外头伺候洒扫的便够了,五六个足矣,挑话不多且老实的。”
  时婳心想这人多半身份不低,赵煦之贵为侯爷都能让他这么小心翼翼,更何况只要洒扫仆妇,说明此人身边多半还有贴身照顾的人。
  身份尊贵但隐秘,时婳心头起了点波澜。
  而无人在意,宁星卉已经跪了一刻钟了。
  赵煦之本就是为贵客之事才折返,又匆匆走了。
  赵母又安慰了时婳几句,说她还病着,就先让她回去了。
  时婳乖顺恭谨,走的时候也没看宁星卉一眼。
  她谢绝了仆妇点灯,自己将灯提在手里,廊下的路一道道亮起又黑下来,远看颇有意境。
  时婳摸了摸脸上红痕,眼底一片冰凉。
  今天这出戏她唱的颇为满意。
  后宅之事她并非能完全做主,赵煦之是老太太亲儿子,她当然偏向自己亲儿子,便是真许一个平妻之位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必得想方设法激怒赵母,此人心直口快,最好是逼得她气头上就把事情定下来,再无转圜余地。
  虽说她也不稀罕这赵家后院恨不得马上和离,不过依宁星卉那性子,位子高一分估计就能蹦到她头顶上了。
  她这个人也没别的爱好,干点损人不利己的事算一个。
  夜来凉风习习,时婳心中想着事,也没看路便转过一个弯,一抬眼——
  只见蜿蜒的游廊下,一身檀紫色王袍的俊美男人长身而立,双手交叠,拄着墨绿蛇头手杖,身边跪了两个黑衣人。
  时婳立马便发觉自己是走到了不该走的地方,正要悄无声息退下,那俊美男人侧过头,阴冷的眸扫过时婳,随后定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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