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阿娘一把推开。
“恒轩,不许胡闹,这是你亲姐姐。”
阿娘嘴上说着斥责,但将男孩抱入怀中,眼眸宠溺。
阿爹也捡起拨浪鼓,看都没看我,就忙不迭蹲下去哄:“恒轩不生气,爹陪你玩拨浪鼓好不好?”
我呆愣在原地。
“他是我弟弟?亲弟弟?”
一向疼我的阿爹好像才注意到我,脸上多了一丝尴尬:“恒轩现在三岁,宁初,日后你也有个伴了。”
可我十岁那年,阿娘流了一个孩子,差点一尸两命,阿爹不是说以后再也不生了,不能叫阿娘受苦了?
阿娘见我怔住,正要过来,可沈恒轩又突然大哭。
阿娘又蹲回去,抱着沈恒轩哄。
沈恒轩闹着脾气,越哭越大声:“我不要姐姐!我才不要把阿爹阿娘给别人,你们只是我的阿爹阿娘。”
“好好好,阿爹阿娘只是恒轩的阿爹阿娘,不是别人的。”
阿爹几乎下意识说了这话。
我是被遗忘了吗?
我心一刺,孤零零站在原地,惶恐如大手狠狠扼住我的咽喉。
短短四年,怎么会变成这样?
沈恒轩终于不哭了,紧抱着阿娘的脖子,亲了亲阿娘的脸颊,然后又亲了亲一旁的阿爹。
他们其乐融融,我好像格格不入。
回家的喜悦像是被冰水浇灭了,透心的凉。
我待不下去,想要离开:“爹,娘,我有些困了,先回我的院子休息。”
“等等!”
阿爹忽然出声叫住我,干咳了一声才说:“宁初,你的院子,已经给恒轩住了,那边太阳很好,你弟弟出生的时候身体虚弱,我们求过大师,恒轩需要住在东边的院子。”
“你回来的急,府里没有准备,你就先去花园逛逛吧,等婆子收拾屋子,你再去休息。”
我猛地一震,不可置信看向他。
什么叫我回来的急?
难道,他们不希望我回来吗?
不是他们说,我是他们最疼爱的女儿?
他们也曾说,无论日后我是嫁出去,还是招了上门女婿,我那院子他们都不会动,会帮我好好守着。
我的沉默,终于惹来阿娘再一次关切的目光。
但她开口说的却是:“宁初,不急着一会儿,我马上着人收拾屋子,保管布置成你喜欢的模样。”
但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
我红着眼说:“阿娘,那院子里承载了我从小到大的记忆,我舍不得……”
话没说完,却被阿娘皱眉打断:“宁初,你别不懂事,你弟弟还这么小,你不该跟他争东西。”
我呼吸一窒,有些不敢看阿娘埋怨的视线。
从小到大,阿娘从没有对我说过重话。
可她现在……
阿娘似乎感觉到自己说的话有些过分,又笑着尴尬补充了一句:“宁初,你从前不是很喜欢自己布置屋子?想要什么尽可去库房挑选,只要你看上的娘都给你,好吗?”
如今,我还能说不好吗?
当初我做任务,哪怕万箭穿心,九死一生,但都是回家,团圆的念头,支撑着我撑了下来。
但此时此刻,我却没有半点想象中的高兴。
我只能安慰自己,弟弟还小,他从来没见过我,才会对我有敌意,等相处久了,会好的。
阿爹阿娘也一定不是故意训斥我,等到了明天,他们肯定又变成那个之前疼我,护我的阿爹阿娘……
回家后的第一晚,我睡在了客房。
翻来覆去睡不着,数着时间,第二天我一早就起来。
整理好心情,怀着期待去前院和爹娘用膳。
我赶到前院,听见膳厅内的欢声笑语,正要进去,却忽地被婆子拦住:“小姐,小少爷不想见到你,老爷特地吩咐,让你回自己院子用膳。”
笑意僵在嘴角,一晚的期待忽得凉透。
回家后的第一顿团圆饭,竟然也是失败告终……
怎么会这样?
只是短短四年,我记得的一切疼爱恍然成了记忆里的错觉?
我失落往回走,等回过神,才发现我走到了和季家连通的花园小门前。
我和季言肆定亲后,为了方便见面,两家父母特地开了这门。
此刻,木门前的台阶下已经长满了青苔,似乎很久没有人推开这门了。
心又疼了一瞬,这一刻,我很想去见一见季言肆。
我记得,这门后的季家花园种了一大片解语花,那是季言肆和我一起种下,每一株都是我们相爱的记录。
我迫不及待抽到门闩,也迫不及待想要一个证明,一个我记忆没有出错的证明,一个我曾经很受宠的证明……
“吱呀。”
门推开后,我冲过去,抬眼望去,整个人却僵住——
映目是一大片粉红的桃花,目之所及,没有一株解语花。
不远处,一个娇俏的女子挽着季言肆的手:“言肆,父皇又送了几株稀有品种的桃花苗来,我们一起种下吧?”
季言肆没有推开,还点了头。
我手中的门闩掉落在地,发出声音,引得对面两人望过来。
“沈宁初?你是人是鬼!”
女子尖叫,整个人躲进季言肆的怀里,我才发现她是三公主慕容念,也曾是我最好的朋友。
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未婚夫亲密挽一起,浓烈的背叛感冲击着我的心。
“你们……现在是什么关系?”
心像是被紧紧揪住,我死死盯着季言肆,可他一脸淡然,没有一点愧疚,也没有丝毫推开慕容念的意思。
接着,慕容念忽然甩出一句——
“宁初,你没死真是太好了,我和言肆下个月就要成亲了,你回来正好能赶上我们的喜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