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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宫中礼制,她只能带一个贴身丫鬟入宫,锦儿当仁不让。
  沈玥瑶被一顶喜轿抬入宫中,由一群宫女嬷嬷搀拥着进了云台殿例行了简单的仪式。
  她坐在珊瑚绣榻上,绯色帷幔被头上盖了块绣着鸳鸯戏水的绯色帕子。
  快到子时,也不见景如璋的身影,沈玥瑶一把掀开了帕子,露出一双晶亮的眸子。
  满室红绸盈出新婚的喜庆,红烛摇曳,弦月半掩,月光和着烛光漾在她柔美的脸上,忽明忽暗。
  锦儿惊道:“小姐,这帕子要等太子殿下来揭的。”
  沈玥瑶垂着长睫,淡声道。
  “他不会来了。”
  “怎么会?再怎么说也是新婚之夜,新郎官不来,算怎么回事?”
  这是景如璋对她的报复。
  新婚之夜,新郎不入洞房,在当下的时代背景,无疑是对于一个女人最大的羞辱。
  沈玥瑶不同,这种传统荒谬的观念和道德束缚不了她。
  名声,她不在乎。
  她只在乎性命。
  透过桃木绣画床屏见紫檀食案上有酒菜,她嘴角弯了一个颇有兴致的弧度。
  沈玥瑶起身,拖着夯长的衣裙缓步走到食案边。
  两个小小的杯子之间,用一根红绳连着,颇有千里姻缘一线牵的意思,这原本是新人的合卺酒。
  她解开红绳,取了一只杯子,倒上杯酒。
  月辉泻在地上,似一地碎银。
  她抬眸瞧着天上半隐在云间的弦月,她淡笑着举杯,低声道。
  “今人不见古时月,今月曾经照古人,不知这戏里戏外,是否是同一轮明月?”
  她斜着身子靠在窗棂前,身子窈窕,纤细的背影略显单薄。
  微微仰着头,抬起精致的下颌,就着月光将思绪饮下。
  一杯接一杯,直至神志不清。
  鲜红的液体从身体各处伤口流下,淡青的衣衫被染成红色。
  鲜血顺着衣衫滴答滴答打在冰冷的地板上,溅出一大片血渍。
  剧烈的疼痛感从各处往胸口钻,凄厉的惨叫响彻整个刑场。
  寒风在耳边咆哮,像无情的嘲笑。
  沈玥瑶倏然觉得一阵头晕目眩,世界开始颠倒。
  她倏然睁开眸子,盈盈桃花眼里是散不去的恐惧。
  过了好一阵,意识才开始从梦境中抽离,似水滴落入湖面,激起一圈涟漪。
  她额沁了一层细细密密的汗,白馥的手掌支撑着身子坐起来。
  柔软的发丝四下垂在榻间,指腹轻轻揉了揉额头。
  锦儿过来撩起纱帐,见她神色异常。
  “主子,这是怎么了?”
  沈玥瑶恍然的摇摇头,她不知道该如何跟她解释,出神片刻,只淡淡道了声。
  “扶我起来。”
  刀子割开肉的痛感那样强烈,梦境似乎预示着她的结局。
  她不能坐以待毙。
  锦儿扶着她坐到妆奁前。
  鉴中美人,青丝垂腰,长睫如画扇,姿容昳丽,黛眉轻蹙,似有不为人知的心事。
  沈玥瑶轻轻抚着柔软的胸口,叹了口气。
  脑子里想着摆脱命运的法子。
  眨眼间,镜中闪过一个婆子的身影,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手里捧了个红木拖案,上面躺了一碗药。
  这一段,书里写过,崔嬷嬷,太子妃的心腹。
  奉命太子妃之命,给她送避子汤。
  谁知太子殿下连洞房都没进,崔嬷嬷一时愕然,垂着头低声道。
  “呵,真是活久见,原以为太子殿下亲自带回来的人,定然是个人物。想不到是个废物,日后看来是在东宫抬不起头了。”
  弄清是这么个情形,就没进门,就转身走了。
  沈玥瑶苦笑一声,微微摇头,神色有些奇怪,一时竟不知该喜还是该忧。
  锦儿挑了几只出挑的富贵双喜花钗,这几支金钗太过招摇,唯恐别人不妒忌她。
  沈玥瑶摇摇头,淡淡道。
  “换成兰蕊细钗。”
  “主子,这兰蕊细钗会不会有些小家子气?”
  沈玥瑶撑手抚额,望着眼锦儿,虽说笨是笨了点。
  一个愿意跟她同生共死的忠仆,让沈玥瑶无法不将她放在心上。
  沈玥瑶伸手托着腮,眼珠转了一圈,想到原主是个奢靡成性,又爱浮夸之风。
  她思考一会,吩咐:“锦儿,你去找几套素色衣裙来。”
  锦儿惊讶。
  “主子,您不是不喜欢素色么?去年您及笄,大小姐送了您一身月白烟云纱流仙裙,您回头就赏给奴婢了。您不记得了?”
  沈玥瑶放下手摇头苦笑,这人的衣裙大多都是堆满各种绣纹,跟花孔雀似的,穿出去太惹眼了。
  这在宫里可不好生存。
  只是眼下没有太多时间跟她解释,只问。
  “那套衣裙你可有带来?”
  锦儿点头:“奴婢这就去找出来。”
  沈玥瑶一身月白烟云纱流仙裙,腰间系着一根浅绿色宫绦,掐出腰肢细软一握。
  她又自己动手画了一个淡淡的妆面,水润的朱唇不点而红,她又刻意画的微微泛白。
  锦儿嘟嘟囔囔:“主子,您这身打扮看着好憔悴,奴婢都有些心疼,肯定会被那些侧妃比下去的。”
  沈玥瑶看着镜中之人,颇有弱柳扶风的病恹之态。
  唇边弯起一个高深的弧度,漫不经心道。
  “太子昨夜没进柳风轩的门,你觉得我应该安眠熟寐安?咱们刚来,难道你希望我艳压群芳,成为众矢之的?”
  “您昨夜睡的的确很安稳……”
  锦儿眸子微睁,恍然大悟。
  “主子,您是故意的?!”
  沈玥瑶在她鼻尖轻轻一点,笑道:“孺子可教也。”
  太子妃是当朝一品大员太师宋易之的嫡孙女,名唤宋沅依。
  是位根正苗红的世家贵女。
  于景如璋而言,她是极好的贤内助。
  纵使后来温雪姝再得宠,也没有撼动她皇后的地位。
  然而,一年前为太子诞下嫡长子承安后,宋沅依身子就垮了。
  据说当时难产,好多太医一起会诊,才将她从鬼门关里抢回来。
  东宫水榭,流水潺潺,亭中帷幔绰约,隐隐透出一道身长如玉的身影,一手负于身后。
  似在看她,又不似在看她。
  沈玥瑶穿过长廊时远远瞥了一眼,脚下微顿,大致猜到里面是景如璋。
  她心中微动,脑子里倏然有什么东西闪过。
  思索须臾,她决定装作没看到,继续抬步向前。
  景如璋眼神晦tຊ暗难明,冷笑一声。
  “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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