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渡落荒而逃时格外狼狈,在侍卫万通的保护下,逃了足足一刻钟才敢停息。
他原本清秀的脸上,甚至还印了一片十分起眼的掌印,通红一片,刚才也不知是谁趁乱给了他一下,到现在都还没消。
“夏府的人,他们怎敢......?”
凌渡压低了眉,咬牙半晌,嘴里头才蹦出这么几个字。
万通连忙宽慰说:“殿下息怒,想来夏府那边也是想出手掩护您,这才在无意间伤着了您。”
“呵!那个人他最好是想掩护!”
他嗤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衣着,这才悻悻回了自己府上。
“去传本殿的命令,叫夏府好生自查一番,此事必须让夏毅一家给本殿一个交代!”
然而,万通没过多久便折返回来,面带失神:
“回二殿下,夏府已经被太子的人手围了起来,属下只是远远看了一眼,险些就要被发现。眼下,咱们是万万去不得了......”
凌渡当即一愣,“那时府上人人都说是在闹贼,他偏不信,疑心怎会这么重?若真是帮忙抓个贼而已,他又何须费这个力气?”
他沉吟许久,凌霁已经把夏府围了起来,那么夏府就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将不能作为联络的枢纽。
更不要提他前几日才往东宫里面塞了一个细作,凡事还需以谨慎为重。
“那便换个法子,与夏枝汀联络吧。”
凌渡想了想,“找个她认识的小太监,扮做流民游荡,她是太子妃,总有出府进宫谢恩的一日。到时遇见了老熟人,她会知道该怎么做。”
“好嘞殿下~ 不过话说回来,属下折返回来时,碰巧遇上了一位买菜的夏府丫鬟,她传话说......”
万通摆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模样,与凌渡附耳道:“夏千户家中有一燃眉之急,希望殿下您能够出手相助。”
“哦?”凌渡不大情愿地冷哼,“夏毅他都自身难保了,那就好生歇些时日吧,本殿又能帮什么忙?”
“殿下,您忘了,其实夏府里头还有个真正的夏家女儿,名唤枝微?”
万通挤出一个圆滑的笑容,“这会儿夏府让太子的人盯得紧,真正的夏家小姐反倒再也不得出来见人,所以夏千户希望,您能帮这个忙......”
凌渡瞬间秒懂,露出一抹更加意味深长的笑容。
该说不说,夏枝微也是个姿色不错的女子,虽然看着不像夏枝汀那般温良纯善,一颦一笑简直能让人心都化了。
但他始终记得,夏枝汀的出身只是区区一介流民,他打心底是不屑去碰的;而夏枝微是真正的千户之女,他还是很愿意接纳的。
“万通啊万通,天底下果然还是你最懂本殿!”
凌渡哈哈大笑,仿佛几秒钟前那一阵极不情愿的态度,从来就不存在一般。
“夏千户是因为本殿的缘故,才耽误了自家爱女,本殿又怎能见死不救?”
他拍了拍自己的衣袂下摆,仗义道:“你过来!下回去了菜市,你遇见那夏府丫鬟,便这样讲......”
_
夏枝汀总以为回到东宫以后,肯定要被问上许多问题。
尤其是离开夏府时,凌霁看向她时那似笑非笑的眼神,总让她心慌慌的。
结果一直等到了傍晚,她想好了说辞,也没人上来找她麻烦,那根12%的进度条也还是一成不变。
“属下参见太子妃!”
到头来,还是君逸来了趟菡萏园,给她带话:“太子殿下邀您今晚前去清宁殿,与他共进晚膳。”
夏枝汀淡定地舒了口气,该来的还是要来了。
凌霁显然是对夏府起了疑心,看形势,这是打算亲自跟她问话了。
“参见太子殿下。”
她立在殿外,便见少年笔挺地坐在案前写字,墨发精绾束起,光线打在他的脸颊上,仿佛雪中月照。
他眼睫耷落,专心致志地提笔写着什么,案边还叠放了几本奏章。
听见是她的声音,凌霁惊喜地抬头看了她一眼,轻松笑了笑:
“你来了?快坐过来些,晚膳他们尚未备好。”
夏枝汀当即有些意外。
她还以为面对她的,将是正襟危坐的凌霁,俨然一副准备审问她的架势。
没想到她还是可以这么自在。
这时候的凌霁已经有了处理部分政务的权力,夏枝汀见他忙着批奏折,又觉得自己坐在一旁什么都不做,好像有点过意不去。
便学着记忆中的古装电视剧那般,帮他研墨。
结果她刚拾起一块墨,凌霁就腾出一只手轻碰她的腕,撩起眼尾笑了声:“快写完了,用不着。”
弄得夏枝汀有点恍神。
眼前这温柔和煦的少年,和上午在夏府逼得人无路可走的太子殿下,当真是同一个人?
夏枝汀不能去看奏章上的东西,后妃尚且没这权力,她一个太子妃就更不必说了。
她又等了好一会儿,凌霁终于写完了最后几个字,而后怔怔地望着她,清澈的眼瞳里竟然透着几分茫然:
“......今日不用喝那副药吗?”
夏枝汀:???
凌霁这是喝药喝上瘾了吗??
她真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他把她叫过来问的第一个问题,竟会是这个!
其实这药是每日都要服一剂的,需连着喝三个月才有效果,这几天她都会帮他熬好放在菡萏园,凌霁也是配合得很,每次回府就自觉端起来,一口闷下去。
可今日不是情况特殊嘛......她以为凌霁今日对夏府起疑心了,自然也不会愿意喝她开的药。
夏枝汀嘴角抽搐,好一会儿,才勉强憋出一句话:
“殿下您要是喜欢喝......我即刻便叫后厨为您熬上一碗。”
凌霁的眉心微微皱了下,“那倒也没那么喜欢......”
他回忆起了那汤药的味道,实在是夸赞不起来。
“但是今日停药,必须要给我一个缘由。”
“毕竟某人有言在先,只有她会未雨绸缪,为我寻医治病,让我只能信她一个人......”
凌霁歪着脑袋望她,一双瑞风眼里满是轻佻打趣的光泽,“可现在这药,你让我喝就喝,让我不喝就不喝,岂不是,很不给我颜面?”
夏枝汀眼睛睁大了些,当场心房塌陷。
前日那番信口胡说、独属于她一人的PUA话术,竟是真的被他听进去了不成?!
女孩的桃花眸瞬间变得湿漉漉的,雪白的腮帮子微微鼓起,声音软得像只猫儿,仿佛受足了委屈:
“我以为,殿下不信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