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定军语气含怒，乍听是在为周大尉抱不平。
听在沈今月耳里却更像他在为自己叫屈。
被恩情捆绑了那么多年的人，他不也是其中一个吗？
“你也觉得自己可怜吗？”
沈今月望着他俊朗的侧脸艰涩挤出话来，却被屋外提醒熄灯的嘹亮广播号盖了过去。
裴定军没听见，直接掏出了几张大团结放在桌边。
“卉卉想买点儿生活用品，她还不熟悉这边，你明天陪她一起去买吧。”
沈今月看着崭新的大团结，紧紧地捏着书角。
从结婚起，裴定军给她钱从没超过十块……
她忍不住抬起头，看着男人的平静的面孔开口：“你好像对芸卉姐很好。”
“卉卉跟我同龄，又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我自然是要照顾好的。”
裴定军眉眼舒展了几分，声音也变轻快。
提到周芸卉，他的表情明显放松了下来，这是愉快的表现……
两辈子了。
沈今月无比熟悉他，一眼就能分辨出他的真实情绪。
“只是朋友吗？”
沈今月声音潺潺，心却碎裂出无数裂缝，茫茫刺痛。
话落，却被屋外的尖叫声打断：“裴定军救命啊！”
是周芸卉的。
裴定军眉心一紧，急忙转身走出去。
不一会儿，外面就传来二人的“甜言蜜语”——
“周芸卉你有没有出息啊，一只耗子也能吓成这样？”
“对啊，你又不知道我从小最怕老鼠了，裴定军你还笑，再笑我不理你了！”
沈今月心碎成齑粉。
……
第二天，沈今月特意早起，做好了一桌早餐。
裴定军也穿好了常服走了出来。
“今天不在家吃饭，我要带卉卉去趟县城公社。”
沈今月一愣：“你不是说让我陪她去买生活用品吗？”
说话的功夫，周芸卉也从卧室出来了。
她看着一桌子早餐，欢快地改了主意。
“既然小新娘都做好了，那就不去吃海岛的牛肉丸子粉了吧？”
裴定军却坚持：“你不是很想吃吗？还是去吧？”
沈今月僵站在原地，像个小丑。
牛肉丸子粉，是海岛很出名的粉，一碗就要一块钱。
裴定军从未带她吃过。
以前她也说过想吃，他却总是说：“工作忙，下次带你。”
永远都是下次。
原来，爱与不爱，在意和不在意，在行动上早已分明。
周芸卉一听，为难地看向沈今月。
“那真是不好意思了，要不等我回来给你带一份尝尝吧？”
裴定军直接拒绝了她的提议：“算了怪麻烦的，带回来也不好吃了。”
沈今月呼吸困难，如鲠在喉。
去县城得坐车去码头再换船，他都不嫌麻烦带周芸卉去，给自己带一碗回来都不愿意。
“先走了，别等我们。”
裴定军带着周芸卉轻快地走了。
……
下午，海岛无征兆地刮起了大风。
沈今月前脚接儿子进屋，后脚外面就下了滂沱大雨。
岛上的广播反复提醒着——
“全体岛民，今晚都不要出门，台风过境危险。”
沈今月让阿瑾进里屋玩，转身忙着关好门窗。
不多时，沈今月盛好晚饭放到阿瑾面前。
“阿瑾，快吃，吃了妈妈给你洗澡睡觉。”
阿瑾却眨了眨眼，没什么精气神地摇头：“不饿，爸爸呢？”
“爸爸去忙工作了。”
阿瑾病恹恹地哦了一声，还是没动。
沈今月这才发现他小脸红了，伸出手背探了探他额头，烫得她心一惊。
“阿瑾，你发烧了！”
沈今月慌了神，连忙将阿瑾抱到床上，赶紧湿了毛巾敷在他头上降温。
还好家里备着感冒药，连哄带劝地喂进阿瑾嘴里。
可很快就吐了出来。
阿瑾难受得直哭：“头痛，妈妈我头好痛……”
沈今月顿时手足无措起来，高烧一直不退的话会烧坏脑子的！
怎么办怎么办？她急得眼泪直掉。
裴定军，怎么办啊……
情急下只能打裴定军办公室的电话，接电话的却是警卫员。
“少校今天不在军区。”
沈今月搂着阿瑾涕泪横流：“裴定军，你去哪里了，我好害怕……”
屋外瓢泼大雨，狂风肆作，仿佛要把屋顶掀翻一样。
怀里的阿瑾却猛地惊悸抽搐起来，沈今月更慌了。
不能再拖下去了！
她找来了沙包绑在腿上，给阿瑾穿上雨衣包得严严实实的。
打开房门，她冒着风雨艰难地朝卫生院而去。
一夜漫长。
旭日初升，风停雨霁。
沈今月一身狼狈地抱着终于退烧的阿瑾回家。
刚回屋，就撞见了要出门的裴定军。
四目相对，他脖子上那抹暗红的吻痕刺进沈今月眼底。
她还没开口，裴定军叉腰不耐走近她，冷厉的指责劈头盖脸砸了下来——
“台风过境那么危险，你带着孩子出去乱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