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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享受过了酒精作祟下的放纵,林凛开始蓄谋抽身,他是历尽十年才咬到肉的狼,怎会轻易让她逃掉,漫长的拥吻过后,局势似乎变成了他单方面地索吻,林凛好不容易找到说话的空隙,声音像是在娇喘:“宗遇……”
  他把头埋在她的耳畔,呼吸打上她的肌肤,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林凛,你坏透了,你主动的,又不给个痛快。”
  她却抽离了他的怀抱,原地蹲了下去,宗遇没看到她泛红的眼眶,下意识想的是他吻技不至于那么烂吧,把她亲吐了?
  林凛那时的心境就是后悔,恨喝酒误事,俗套的都市爱情中,不愿负责的往往是男人,到他们这儿反了过来,今夜的她又有些感性,似乎从心疼宋慈开始,感性就收不住了,思绪百转千回,林凛吸了吸鼻子,发现忍不住,干脆放声哭了。
  宗遇听到她蹲在那儿嚎都蒙了,只见她很快掏出了手机,解锁,看样子似乎打开了通话记录,他也看不清,接着她把手机放到耳朵边,等了两秒,一边哭一边跟对面说话:“完了,我就说我不该喝酒的,喝了就做错事儿,怎么办啊……”
  宗遇也不知道她在跟谁讲电话,下意识猜测是宋慈,可宋慈都醉成那样了,确定能接电话?所以他越来越糊涂,还在派出所门口,他也不好上去拉扯她,就只能杵在原地,听她胡乱地对着电话抱怨。
  说是抱怨,更像是自言自语,林凛又说:“救救我,快来救我……”
  他心想他也没干什么啊,成年人就算没喝多,看对眼了,就亲上了,更何况他还没开口跟她要名分呢,她就像要被当猪杀了似的,一直对着手机叫救命。
  她越说越来劲,还有理有据地给自己分析起来:“我可能是上头了,他总撩拨我,我一下子有点儿寂寞,还是你说,爱上渣男是我的宿命啊?凭什么?”
  宗遇听不真切她哭着说的话,半蹲下去凑近了些,就听到“渣男”两个字,寻思难道是在说他?应该不是,他拒绝对号入座这个名头。
  而林凛说“爱”这个字,绝非指爱上宗遇,她有清晰的意识,对宗遇怕是连喜欢都算不上,就是一时冲动,她也不是什么保守的人,主要眼下四地空旷,出租车都打不到,她实在下不来台,只能给宋慈打电话求救。
  对面一直不说话,林凛急得催促:“你说话啊?你在说什么?我听不到,你快来救我吧,今天你是我妈……”
  宗遇总算察觉不对了,伸手把她拽了起来,顺便夺过手机,手机屏幕一直亮着,宗遇看了一眼,确实是通话记录的界面,最新一通电话是下午一点多,和宋慈的,他立马笑了,屏幕快贴到她脸上,犹嫌她不够尴尬似的,陈述道:“你演什么呢?电话都没拨出去,谁来救你啊?”
  林凛当时脸皮烫得能烙饼,恨不得自己真醉了,这种要醉不醉的状态太尴尬,她明明记得自己刚才把电话拨出去了,面对宗遇的盘问,她只能下意识撒谎,支吾着说:“不好意思,我喝多了。”
  “装吧你就,哪儿喝多了?我看你比我还清醒,刚才是不你先摸我的?”
  “你放屁!”林凛立马改口,“我是没喝多,那我缺氧脑子糊涂了不行?口红都被你啃光了,你要不要脸?”
  “你就没一句实话,你吃饭的时候口红就没了,吃完你补了吗?”
  酒精麻痹大脑,林凛一下子还真想不起来吃完饭补没补口红,也不想和宗遇掰扯下去,她默了一会儿,夺回手机揣进兜里,话题转得极其生硬:“太晚了,该回家了,我妈要找我了。”
  “这会儿没车,你把话说清楚了。”
  “说什么啊?”林凛语气更差,彻底不管脸面了,壮着胆子抬头瞪他。
  “你说谁渣男?”
  “没说你,我说我前男友不行?”
  这话倒是把宗遇给堵住了,半天才接上:“行,你前男友多,渣男有几个啊?”
  林凛白他一眼,弯腰把刚才掉地上的半截烟捡起来,走到垃圾桶旁扔了,高傲地说:“关你什么事?”
  “你刚跟我亲完,我还不能问……”
  “你别说了行不行?”
  林凛恨不得钻进垃圾桶里躲着他,本以为他会继续紧逼,没想到他也不说话了,陪着她站垃圾桶旁吹冷风。说起蒋佑文,林凛一肚子委屈,揉了揉眼睛忍住泪意,宗遇看在眼中,低声说:“行了,别哭了,你还挺爱哭,那怎么的,我再去北京揍你前男友一顿?”
  反正他知道她前公司在哪儿,到了去问谁是林凛前男友就行。
  他说得一本正经的,林凛无奈极了,指着派出所的门脸说:“你人还在门口呢,又想着打人?我高中的时候最讨厌你们这样的,打架闹事,幼稚不幼稚?”
  宗遇何尝不委屈,一肚子想说的话,不知道从何说起,何况他也不是喜欢邀功请赏的人,听她说完就没接话。
  林凛莫名觉得烦躁,问他:“你还有烟吗?抽一个。”
  宗遇掏出烟盒,亮给她看:“就剩一颗了,一人一半。”
  “谁跟你一人一半?”
  宗遇不管她,烟纸丢进垃圾箱,把最后一支烟点燃吸着,林凛犹豫两秒,伸手夺了过来,猛吸一口,呛着了,开始咳,宗遇看她这样心里不是滋味,语气不善地问:“怎么?还惦记前男友呢,心里想着他,然后喝多了和我接tຊ吻……”
  “把嘴闭上吧你。”林凛轻叹一口气,和他说了,“我是不是没告诉过你,我回老家确实是因为累了,但还有个原因,我前男友和我一个公司,算是我部门的领导,排挤我,我才辞职的,所以,我算是被他赶回来的,太丢人了……”
  话说到末尾,她又有点儿带哭腔,宗遇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哄,却说:“我知道。”
  “你知道?”林凛有些惊讶。
  “不然我为什么非要去你公司接你啊?我知道他不是个东西。”他越说越认真,越说越正经,慎重得过分,“林凛,我是没什么能耐,家里趁点儿小钱,那时候我就想,我得上你公司转悠几圈,让他知道,你背后有人,你有我惦记着你,惦记你很久了。”
  林凛烟都忘记抽了,又想逃,因为知道宗遇危险,所以他每次靠近一步,她就习惯性地想要后退一步,更像是本能反应。即便是眼下,他说得越真诚,她心中越慌乱,而沉默越久,就越难以接话,她搜肠刮肚地想办法转移话题,想起来他总是在她面前遮遮掩掩的文身,打架的时候又露出来了,她没想到那是个同样危险的禁忌,干巴巴地问道:“你胳膊上文的什么啊?我也想过文身来着,但没什么想文的,也没什么不想文的,就一直没做。”
  宗遇看出她在转移话题,虽然心急,也知道不能逼她太紧,垂眸扫了一眼藏在衣服里的手臂,再次跟她确认,又像在引诱:“你真想知道?”
  林凛察觉到了,连忙摆手拒绝:“不不不,我随口问问,你不用说了。”
  宗遇已经拽起了袖子,露出半截手臂,虽不能看清全貌,但也不难分辨文的是什么,他还伸手往她面前递了递:“你自己看。”
  林凛当时就觉得自己逃不掉了,他那截小臂被密密麻麻的墨竹包围,点缀着细微的翠意,竹干分明,结成竹林。她再装傻就太假了,林凛可以离开宗遇,Panda却不能离开竹子。
  脑子里一团浆糊,林凛根本不知道说什么,脱口而出的是:“你有病啊?”
  宗遇不觉得好笑,神情前所未有地认真:“是有病啊,你给不给治?”
  “关我什么事?”
  “又开始装,考虑下……”
  他话还没说完,“考虑下”三个字林凛也没听清,对面有辆出租车靠边停下,正对着他们按喇叭,司机放下车窗扯脖子问:“走不走啊?”
  林凛赶紧应声:“走。”
  宗遇不想走,想伸手拽她,可就像高中时在走廊无数次擦肩而过,她无意为他停留,他想留也是留不住的,林凛先一步过了马路,宗遇只能不情愿地跟上。
  一路无话回到城北铁锅炖门口,宗遇在路上叫的代驾也到了,他主动说了林凛家的地址,先送林凛回家。
  回家的路上,林凛几次想开口想和他说些什么,可解酒酶已经发挥作用,她过于清醒,有的话就说不出口了,说出口的只能是他不想听的。
  直到林凛下车和他道别,宗遇也没继续死缠烂打,甚至催着她走:“上去吧。”
  林凛隔着车窗看他一眼,点了点头,转身上楼。
  几乎是人影消失在他眼前的瞬间,宗遇就拿出了手机,想给她发微信,或许语音比打字更方便,他想要对她诉说一切的心思越来越强烈,不想林凛的消息先一步发了过来。
  Lynn:你的竹子,和我没有关系,对吧?
  就像他问她给不给他治病,是一种追求的暗示,而她此刻仍寄希望于摘清关系,则是一种撤退的讯号。宗遇措辞良久,郑重地打下一段话,发送过去。
  Z:是和你没什么关系,你不用有负担。单恋是我一个人的事儿,我从来没想过也不愿意绑架你,你也不会轻易被我绑架,对吧?我们之间该怎样就是怎样,别躲着我。
  Z:好不好?
  他犹豫再三,还是又补上一条,虽然只是“好不好”三个字,却已是他最大程度地卑微恳求,希望她会懂。
  本来就喝了不少酒,吹了冷风,又在车上看了会儿手机,宗遇忽然觉得头疼,许是明知林凛不会立刻回复,他把手机收起,靠在座椅上看窗外深沉的夜景,视线变得斑驳。
  说起手臂的文身,他已经记不清花了多少年文成的满臂,一开始只有孤零零的一根竹子,但在那个时候,他就早有预料,终有一日会积满整个手臂。好像是在美国的最后一年,他的交友圈都是华人,富二代居多,玩得来的不论男女,好几个是东北人,朋友介绍朋友,就认识了个文身师,哈尔滨人,男的。
  聊了几句发现,对方的妈妈是柳城人,嫁到的哈尔滨,于是更加熟络。宗遇有天半夜失眠,或许是想起了一个不该想起的人,脑海里随即有了个想法,说干就干。第二天他直接让人当面开始画手稿,然后开扎,不到一个下午就搞定,晚上还一起去酒吧喝了两杯。
  文身师笑他想文花臂但胆子小,架势起得挺足,结果就在胳膊中间整了一根竹子,小气。他并未反驳,虽然并不是因为胆小,只用玩笑的语气说:“我今后一年找你整一根,早晚填满。”
  手臂上错综复杂的竹枝是他每次动起痴念的印记,那些年分外的笃定,抑或是说有自知之明,他和林凛是两个世界的人,这辈子不可能聚头。他也并非故作深情,从不敢说暗恋林凛十年,也没脸说,真正暗恋得想要追求并与之在一起,应该只是高中那几年,而后来的时光里,他则在下意识地让自己与高中斩断,生活还得继续不是,地球没了谁都照样转。
  大概每年文身师回国,他就会找人添上一根竹子,直到去年跨年夜同学聚会,他知道林凛有男朋友,林凛不说,总有宋慈替她说,况且二十五岁的人,处对象也不是什么秘密。他甚至看出林凛在感情中遭受着苦恼,但那都是关乎爱情的,与他这个第三者无关。
  2023年的第一天,他就问那文身师今年什么时候回国,答案是十一月,也就是去北京接林凛的前几天,他憋了大半年,看着小臂剩下的干净肌肤,一根是填不满的,于是想都没想,告诉对方,直接扎满吧。
  恢复期是那样的痒,却也很快,他在爱情里不曾体会过的抓心挠肝反而从文身上得到弥补,而今又被林凛反复作弄,滋味同样。
  这些年他已经很少回忆起高中的事儿了,饭桌上听着刘一舟和林凛宋慈忆往昔,画面纷至沓来,宗遇却独独想起最丢人的一件,其实对他来说也不算什么丢人的事儿,只是不太情愿。
  背得滚瓜烂熟的检讨书被主任用红笔无情地批改,笔迹几乎要划破草纸,彰显着执笔人的不满,同时发出怒斥:“我看你是一点儿也不知道错,我让你上去做检讨,你以为你上去表白的?拿着我改的念。”
  他早就不记得在台上念了什么,甚至不记得“认爱”的冯玥长什么模样,但他还记得自己写过的东西,生平第二次写情书,借着检讨书的名义。
  宗遇靠在车里合上双眼,文字跃然而出,声音回荡在耳边。
  陌生的女同学,对不起,我对你蓄谋已久,死性不改。今天在此,在诸位老师同学的见证下,我虽对我犯下的错误供认不讳,但情难自已,即便日后仍有漫长的时间,我也难以约束自己,无法克制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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