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卿欢,你荒唐!”
我气的来回踱步,竟然不知道该骂她什么!
屋内落针可闻。
医师面露难色:“这,这可是侯爷的遗腹子……”
“不妨事,有什么后果我一力承担便是。”池卿欢神色决绝,唇角却几乎要咬出血来。
这是她的孩子,她竟然没有一丝不舍!
“毒妇!毒妇!”我心底烦闷异常,沉声怒骂。
却只能眼睁睁看着那碗漆黑泛苦的堕胎药端上来,被池卿欢一饮而尽。
一碗药下去,池卿欢脸上血色全无,冷汗如雨。
原本以为,看她痛苦我会舒心。
可心底却像是被什么牵动着,也隐隐作痛。
侍女红着眼替池卿欢擦汗,又心疼又不解:“夫人这是何苦呢?”
池卿欢疼得神情恍惚,开口解释:“七年前,我也曾为他怀有一子,因为他觉得我恶心,所以流了……”
她眉眼微敛,苍白的唇角牵起一抹深深地自嘲。
“我不想让这个孩子成为第二个我。”
池卿欢话音平静。
我却从中听出附骨之疽的深刻痛楚。
我闭了闭眼,尘封的记忆翻涌而出。
七年前,素云尚在。
池卿欢给我下药,勾引我和她一夜荒唐后有了孩子。
那时,也是念儿推了她。
那时,我满心满眼都只顾着念儿,回过神才发现池卿欢身下血流如注。
她当时委屈的看着我。
可我在气头上,当即丢下一句:“恶心至极,也配为本侯生儿育女?”
“哪怕生下来,本侯也不会给予他一丝一毫的爱。”
她眸中的光瞬间暗了下去,灰蒙蒙一片。
往后我们偶有同房,她也会主动喝下避子汤。
我也明白过来。
池卿欢还在为当年之事耿耿于怀。
可当时是她苛待念儿在先!
我紧了紧拳头,轻蔑开口:“这是你咎由自取,怨不了别人。”
池卿欢却已经精神不济,昏睡了过去。
睡梦中,她仍紧皱着眉,似乎万千愁绪……
我胸前发闷,干脆出了她的卧房。
翌日,池卿欢便准备启程前往济阳。
侍女望着她犹带病容的脸色,忍不住劝:“夫人身体未愈,还是坐马车……”
“不必。”池卿欢一语回绝:“时间不多,赶路要紧。”
说罢,池卿欢利落翻身上马,衣袂翻飞。
她墨发高挽,劲衣束腰,手持长弓。
竟真有几分飒爽英姿。
我忽然发觉,我好似从没看过她这一面。
我也没想到,她不是作秀,竟然日夜兼程,一驿过一驿,短短三日便赶完了全部的路程。
此时,济阳城外猎猎风过,旌旗残破。
战场上满目疮痍积尸成山,时隔数日,空气中仍充斥着挥散不去的血腥气。
我心口兀的一痛,仿佛又见决战那日。
身边亲卫一个接着一个倒下,最后弹尽粮绝……
池卿欢似是忍了又忍,才压下喉间反胃。
我蹙着眉,冷声讥讽:“我早就说过,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话落,凌空盘旋的秃鹫突然发出高亢刺耳的鸣叫,向着尸首俯冲而下。
我的心跳一空。
因为虽然无人收敛,但那也是我晋国的将士,尸身怎能被秃鹫啃噬!
焦急间,就见奔马之上的池卿欢拈弓搭箭。
霎时,弓被拉满,她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三箭齐发,破空声惊耳。
我震惊顺着那箭矢望去,秃鹫骤然坠落!
胸腔内,我的心跳如鼓。
眼前的池卿欢也变得陌生。
认识十年,成亲七年。
我竟不知,她有如此精湛的射艺和马术。
而她眼中的坚定果决,更是我从不曾见过的光景。
池卿欢苍白着脸勒绳下马,一具一具尸身翻找过去。?
直到看见一具浑身浴血的尸身,她神情瞬间凝固,踉跄着扑倒:“……江衍尘。”
我顺着她的视线望去,这才清楚地看到自己的死状。
散发披甲跪伏于地,满身箭矢根根贯透胸腹。
我的血液都已流尽,却仍旧撑着那杆银枪不肯倒下。
池卿欢颤抖着伸出手,撩开我染血遮面的发丝,却对插满浑身的箭矢手足无措。
她抱着我的尸首,双眸赤红,眼中晶莹一闪而过。
“抱歉,是我来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