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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贺美人本名叫锦屏,可她还有个不曾提起的小名,叫招儿。
  这名字便能看出许多事。
  锦屏的娘亲是原配夫人,在她小时候就因病去世。后来贺父娶了个新妇,没过半年就生了个大胖儿子,有了继承人,就更加不去管这个女儿。
  而抚养她长大的姨娘,也都是贺父在烟花柳巷带回家的相好。
  “小主子只知其一 不知其二,您可知道贺美人带进宫的那个陪嫁侍女是什么人?”
  提到陪嫁二字,茝茝也来了劲,竖起耳朵在边上蹲着听。
  许听澜脑海里闪过贺美人身旁那位名叫忆恩的姑娘,身材高挑,眉眼清冷,不爱说话不爱笑,和自己家这个话痨的茝茝完全两样。
  “那位忆恩姑娘,原是畅春楼的一位女打手,跟着贺家那位姨娘出来的。小主子你想,除了武功高强的人,谁能在咱们眼皮子底下将东西放进来。”
  江离姑姑眼神坚定。
  这时候茝茝出了声:“奴婢倒是记起来一件事,五六日前贺美人有派忆恩姑娘送来几支钗子,都是京城赫赫有名的大师傅做的。”
  “我怎么不记得有这事。”许听澜惊坐起。
  “那天您带着长平长公主,还有小夏子小秋子在御花园捉蝴蝶,一跟头栽进花丛里,被谢贤妃带回宫里换衣裳,还留下用了饭。”茝茝叹气,无奈地解释着。
  许听澜汗颜,挠了挠额角,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
  “那日太阳毒,奴婢便带着忆恩在东殿里休息了会,迟迟没等到您回来,她便放下东西走了。”兰芷指了指芳芷,说她当时也在。
  芳芷附和道:“当时小夏子回来报信说您摔了个大跟头,茝茝姐姐就去寝殿里给您取干净衣服送去,奴婢一转头就看见忆恩姑娘不在了,当时还以为她等不及先走了。”
  茝茝点头示意:“的确,忆恩当时随奴婢进了寝殿,将簪子放在了妆奁旁,又帮奴婢开了衣柜的门。”
  许听澜听着有些不对劲,照常理讲,东西放下便可以回去伺候贺美人,可那日她呆了许久,还随着茝茝进了寝殿。
  这些事就像丝丝缕缕的绳线,尽头都交汇在一个点上。
  许听澜虽然知晓锦屏的为人,她如此胆小,遇事儿就抖得不行,定然做不出这等事,可对这个身份成谜的忆恩放不下心来。
  若有机缘,还是要查一查的。
  几日后。
  “福公公,您慢走!”芳芷扭着腰,矫揉造作地对着众人演绎着她刚才看到的一幕。
  “哪儿有那么夸张?”许听澜嗔笑着,端起矮桌上的湖青色瓷碗,尝了一口去年亲手埋的桂花酒,一年的等待,如今尝着正是时候,清甜馥郁,唇齿留香,她心中还是恬不知耻地自诩与京城杏花酒家的风味有的一拼。
  芳芷接着道:“小主子您是没看到藿香那样,声音大的就像在吹唢呐,恨不得全皇宫都能听到。”
  藿香是隔壁西殿罗贵人的贴身丫头。
  许听澜心想,这也难怪,距离那日李显允得了风寒,也快有十天了。痊愈后第一次踏入后宫翻的就是她家罗贵人的牌子,这样一件大喜事,肯定是要好好宣传的。
  许听澜倒是无所谓,李显允不来阴阳怪气她,她就落得个清闲自在,毕竟——
  远离狗皇帝,百岁又长命。
  至于芳芷为什么这么生气,传闻是那藿香每次在宫门前看到她和兰芷,就装作漫不经心地提到她家罗贵人有多么受宠,今天太后娘娘赏赐了什么,明天帝后赏赐了什么什么……诸如此类。
  芳芷当然知道自家主子不在意这些,可再好的性子也耐不住人家三天两头炫耀得瑟,这没有火也被她硬生生地煽起来了。
  许听澜从躺椅上坐起,起猛了一阵晕眩,揉了揉太阳穴并吩咐茝茝几人将埋的桂花酒装在几盏玲珑白玉酒壶中,趁着夜色未沉赶紧给其他几位娘娘送去,放久了许听澜这个饕餮食客怕一个没忍住都给喝了。
  “话说回来,冰送去没有?”
  “回小主子的话,奴才凿完之后就给贺美人送去了,她让奴才给您道谢,还说她那儿熬了一锅笋干老鸭汤,味道鲜美,有空您去尝尝,肯定喜欢。”小夏子禀告道。
  贺美人素来怕热,喜饮冰酿,她的位份能分到的冰想必早就被她挥霍完了。她这身子也用不着那些,就凿了大半给她送了去。
  一切安排妥当,正要进屋用膳,却听到殿外宫道儿上一阵嘈杂的脚步声,随后是福公公的喊声:“陛下驾到。”
  许听澜一阵心慌,他来干什么?
  仔细一想,哦对,他今天去隔壁罗贵人那儿留宿。
  于是乎许听澜想着赶紧钻回殿里,省的他见到她又是一顿冷嘲热讽。
  可人还没进去呢,李显允的声音就出现在身后。
  “知道朕要来合欢宫,就在院子里候着,许贵人这是何意?”
  许听澜浑身一僵,这人是鬼吗,走路也没声音的,被他抓了个正着,无奈地只能回头行礼。
  隔壁罗贵人也匆匆走了出来,今日她穿上一袭橙色蝶纹宫装,梳着时兴的发髻,一支步摇丁零作响,瑰色唇脂衬的她五官明艳,肤如雪白,一看就是花了许多时间打扮的。
  “臣妾给陛下请安,给姐姐请安……不知这是?”
  “许贵人的心意朕明白,只是今日朕翻的是罗贵人的牌子,你这样,令朕为难。”
  等等,什么心意?你不要霞嗦啊。
  闻言,罗贵人眼神一颤,流露出来明显的不可置信与失落。
  而眼前李显允的神色,抱手站着,分明是在看一出好戏。
  若是让他进了东殿里,势必会落了个争宠善妒的名头,而且还免不了被他嘲讽一阵子;可若让他离去,许听澜自己倒是无事,可她这合欢东殿可就再也抬不起头来了,芳芷兰芷她们一出门指不定又要被人嘲笑。
  许听澜左右为难间,看到了桌上那一坛桂花酒。
  于是灵机一动。
  “罗妹妹误会了,我无意阻拦圣驾,只是恰巧要出门。”许听澜笑着道。
  “该是用晚膳的时辰,许贵人要出门?”李显允星眸一扫,噙着笑意道。
  “回陛下的话,今日臣妾将亲酿的桂花酒给各宫娘娘们送去,贺美人命小夏子传话,邀请臣妾一同去尝她做的笋干老鸭汤。”贺美人就像老天赐给她的救星,有空去尝尝鸭汤,我现在就有空,很有空。
  “哦?那你为何往殿里走?”
  李显允流露出不信的神色,朝着许听澜走近了些,略微弯腰,直勾勾地盯着她的眼睛,就像山林中的狐狸,狡诈,诡计多端,在各个地方就等着她出错。
  “回陛下的话,臣妾出门前想起贺美人有一方手帕落在臣妾宫里,便想着顺道儿送去。”
  许听澜挑眉,回以微笑,这话倒不假,贺美人给那本存货可是小心翼翼用帕子包裹起来压在箱底,生怕被人看到。
  李显允落她一乘,于是回眸瞧着罗贵人,问她桂花酿的事情。
  罗贵人勾起笑唇,乖巧地点点头:“姐姐赠的桂花酒清甜无比,还未向姐姐道谢呢。”
  李显允终于是扶起了她二人,许听澜正在感慨要就此打住,他又冷不丁来了一句。
  “许贵人这桂花酿清甜无比,满福,可有送到宣室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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