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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色低沉,坐在宣室殿内的李显允心情也不好,户部来禀去岁收成不佳,今年夏季北边久旱,田地龟裂,春季播下的种子死了一大片,户部提议从国库拨款,从南方购得粮食,卖到北边。
  旨意还未送到,南方几镇突发洪涝,原先修筑的堤坝已经抵挡不住,他连下几道圣旨,拨款救灾,疏散百姓,又遣工部官员去加固堤坝。
  好不容易工部来了好消息,又来噩耗,粮价被一些无良商家哄抬,仅靠着朝廷派发的赈灾粮,最多供灾民度过五日。而这些无良商家,大多仰仗着一家来自京城的商会,才能作威作福。
  贺家。
  李显允熬了几夜,靠着参茶提神到今日,看到暗探来的消息,更是怒火中烧。
  李显允传了亲信,让他们联络其余几家商会,让他们承朝廷的恩情,收了朝廷的钱,便拉低物价,并且暗中敲打贺家,削弱贺家势力是小事,让百姓能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才是大事。
  这些急报处理妥当,他总算是能舒一口气,望着殿外瓢泼大雨,他想起了一天到晚与许听澜呆在一块的那个身影,胆小怯懦,话也讲不利索,这样一个姑娘怎么会出自那样一恶户。
  历代皇帝总会通过冷落或是惩处后妃达到敲打的目的,可他不愿意,这些姑娘被送入皇宫,已经是葬送了一生的自由,想那贺美人从前在家的日子也是不大好过的,他再一罚,让那姑娘难生存,更会打草惊蛇。
  最要命的是,有人会失望。
  李显允松了松紧绷的筋骨,唤了水来洗漱,再去榻上休息两三个时辰。醒来时,瞧见满福在门口张望,满是急切的眼神,而满福身边站着的是皇后宫里的簪朵。
  簪朵被他叫了进来,听了事情原委。
  即便是皇帝,也要被宫规制约,他无法堂而皇之地送贺美人出去见那姨娘最后一面,也不能以皇帝的名义出手,否则家事就会上升到新的局面。
  “此事还需要皇后相助。”
  簪朵将李显允的意思传了回去,周皇后连忙写下一封懿旨,盖上凤玺,万事俱备就差陛下的玉玺,之后便可以下达旨意。
  李显允在宣室殿里想着,贺美人的事情一日不了结,某个傻子就会一直担心着,他也不顾用膳,朝着皇后的未央宫走去,可在宫门口瞧见了那道身影,即便撑着伞她还是淋湿了,根根分明的秀发如水草般贴在惨白的脸上。
  “茝茝,你看你家小姐我没事……”
  话音未落,她好像只乘不上风的纸鸢,摇摇欲坠,径直倒了下去。
  未多想,李显允本能地接住了她,碰到她身子的一瞬间,他抑制不住地恐慌颤抖,她身子冰凉的就像小时候泡在冰池里那样。李显允将自己的龙袍裹在她身上,也不顾身后满福的阻止,朝着合欢宫跑去,又叫太医速速看诊。
  合欢宫。
  “许贵人这寒症是打小落下的病根,这些年调养着也好了不少,只是这样淋了一遭,先前的都像做了无用功,往后需要 更小心地养着才是。驱寒的药一日三碗,药浴每三日也得泡一次。还有一点,许贵人还是得多出去走走动动,发发汗这病才能好得快。”胡院判跪在李显允身前,一口气吐露完,生怕一个喘气让陛下动怒。
  在他首肯后,这才退到外室开始写新的方子。
  江离姑姑按照太医的嘱咐,连忙烧水冲了汤婆子,又灌了浴桶,放入驱寒的药,这才替许听澜宽衣解带,小心翼翼地抱入桶内,让药力随着暖烟沁入肌肤内。
  一炷香的时间后,她雪白的肌肤才算恢复几分血色,被换上寝衣,放回被子里。
  许听澜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才苏醒,只是身子僵冷,她无意识地喃喃道:“冷……”
  有人走到了床边,伸手环住了她,他身子暖暖的,倒是比姑姑冲的汤婆子好使,好像自己的头也就不那么疼了。
  “茝茝……抱紧些……你家小姐……快冻傻了。”
  茝茝真听话,将她抱的更紧了……不愧是她的茝茝,小姐果然没有白疼你,回头给你加个鸡腿。
  只是吧……茝茝的胸怎么变平了,枕着还膈得慌。
  许听澜不信,还伸手耍了流氓确认了一下,委屈道:“咳咳……小姐我……也没饿着你,怎么……胸瘦没了?”
  许听澜将手伸进他领子的一瞬间,突然明白了这是怎么一回事。
  “……”千言万语化作了无尽的沉默。
  这衣领复杂的纹路与材质,似有若无的龙涎香,还有这平的不能再平的胸。
  “古 昂 地(狗皇帝)?”
  许听澜强撑起一寸眼皮,抬头看见自己躺在他的怀里,感觉着他的温度隔着衣裳渡到了自己身上。李显允的面色不好,眼神很是疲惫,下巴也有少许青葱冒出,应该是忙于政务,许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许听澜迟疑了一下,尽管很温暖,还是往回缩了些,离开了他的怀抱。
  只是恍惚间,许听澜还以为是回到了小时候,李显允在远处看见她,飞奔而来踏碎了冰面,纵身跃入冰池子里,一把自己捞了出来,他也是这样把许听澜抱在怀里,用自己的温度暖着她,一步一步跑回后院,喊来阿爹阿娘。
  听她醒来喊的第一个人是茝茝,等反应过来也是迅速脱离了他的怀抱,李显允微怔,说没有失落也是假的,淡淡道:“你傻不傻和冻的没关系。”
  许听澜很生气,李显允是在骂她傻,可她能说什么,光是动动嘴皮子就很累了。
  “醒了,就把药喝了。”李显允命令道。
  “哦。”许听澜从被子里伸出手沉重的手,要从江离姑姑手中接过药。
  而坐在床头的李显允仗着他胳膊长,先许听澜一步拿走了药碗,舀起一勺便要往许听澜嘴里送。
  “烫!”许听澜嫌弃地避开,他怎么这么笨手笨ˢᵚᶻˡ脚的。
  可是李显允没有恼,也没有责备,只是说了那么一句:
  “……朕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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