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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七捂着肚子坐了起来,吹灭了帐篷里的灯,悄悄拉开一角向外看去。
  周围的帐子也灭了灯,安安静静的,外面留下两个值夜的人,靠在一起打盹儿。
  探出头向外望了望,东面隐约有一片竹林,在风的吹拂下轻轻晃动。
  来不及等了,再耽搁下去,恐怕衣衫都要污了。
  想到这里,顾七转身走向帐子的一角,从包袱中抽出一些草纸,又摸黑往竹林跑去。
  回来之时有些慌乱,不小心踏入了才刚熄灭的火堆,树枝断裂的声音惊醒了旁边值夜的小厮。
  “谁在那?”一个小厮揉了揉眼,指着顾七的方向喊了一句。
  恐惊扰旁人,顾七忙跑了两步道:“小点声!是我。”
  另一个小厮起身,看清来人后,笑道:“原来是裴大人,您不是入帐休息么?怎么又从那里过来?”
  顾七拽了拽裤子:“刚刚内急,许是吃坏了肚子。”
  “原来如此,那裴大人早点休息吧。”
  “辛苦你们了。”顾七抬手想要拍拍他的肩膀。
  那人身子向后一缩,笑道:“裴大人,您没洗手。”
  “呃呵呵呵,对哦。”顾七尴尬地笑了笑,将手收了回去:“那什么,我先去休息了。”
  身体上的不适让顾七睡不踏实,不知躺了多久,帐子周围的黑逐渐褪去,顾七起身向外一看,天已经亮了。
  火堆已经熄灭,冒出缕缕白烟。
  顾七又掏出一些草纸,往竹林跑去。
  从草丛中出来,正准备往回走,身后传来声音:“裴大人也来小解?”
  回身一看,原来是昨天聊天说话的小厮。
  “是啊,你这是一夜没睡?”
  小厮用衣服擦了擦手,笑道:“没有,我们几个轮流值夜,约莫子时的时候,我就去睡了。”
  “哦,”顾七面色复杂地看着他擦完了手,与他并排行走之时,刻意保持了距离。
  回到帐中,取出水囊里的水,倒在手上洗了洗。
  过了一会,周围的人悉数醒来,出去方便。
  火堆重新燃起,烧了点热水,就着干粮简单吃了两口。
  “薛大人,昨日我又细细想了想,若郢江水入了那湖中,便不再有水向下走,为何不将西北处最后两个郡,向东南处迁一迁?从您昨日画的图来看,这六个郡比较分散,地方应该是富余的才对。”
  薛沛林喝了口热水,笑着摇了摇头,将口中食物悉数咽下后缓缓开口:“这一个郡里,便有八个县,每个县又有十个村,每个村的村民有多少,老夫目前不知道。但这种规模,要做迁徙谈何容易!”
  “确实有些困难,”顾七将手炉贴近肚子,方缓了缓疼痛。继续说道:“但若贸然开湖,将湖水向下引,山体是必经之路,凿山修渠,并不比外迁容易。”
  薛沛林点头道:“裴大人所言甚是,老夫也曾想过将湖水下引,但那湖是天然的储水库,一旦没有了这储水库,只怕会引起更大的水患。外迁也有一定的困难,且不说如此大规模的外迁,需要很长时间,外迁后耕地的分配,也会成为一个大问题。二者相比,前者只需要开凿引水,而后者需要划分土地、人口重新登记造册,还有后续的许多麻烦。”
  “嗯,还是薛大人思虑周全。”
  顾七陷入了沉思。
  既能解决水患问题,又能避免身份暴露的最好办法,便是让两个郡外迁。
  但这一想法才刚提出来,就被薛沛林否决了。
  他说的不无道理,若外迁,土地需要重新划分,这些土地都在有权有势的世家贵族手中,要想分割谈何容易?
  顾七开始神伤:元承熙真是给我出了一个大难题。
  “裴大人不必灰心,老夫相信,会有解决的办法。”
  顾七抬起头,勉强笑了笑。
  薛沛林将剩下的干粮包好,放入随身的包袱中。随后起身道:“时候不早了,咱们也尽快启程吧,争取天黑之前能赶到前面的客栈休息一晚。”
  顾七闻言起身,下身传出一股暖意。
  唉,做女子真是不便。
  顾七坐回车中,马夫在外喊了一声“驾”,车子开始吱呀呀向前行驶。
  看着外面的风景,不由得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它既能创造出如此美丽的景象,也能在顷刻间,毁灭一切。
  小腹的痛感加剧,疼得顾七直冒冷汗。
  她扯过旁边的包袱,找到了晏楚荣给的药瓶,从里面倒了两粒丸药出来,塞入口中咽下,尔后靠着车子,不知不觉睡着了。
  行至黄昏,一行人的马车入了城。
  顾七抬头向上看,城门楼上写着“洐州”。
  马车继续向前行驶,路过一拱桥之时,听到好听的小曲儿。
  顾七掀帘向外望,河面有几条行船,船中时而发出嬉戏声,时而发出女子唱曲儿和琵琶声。
  河边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一个劲儿地看向河上的船。
  “今日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么?”顾七开口问道。
  坐在外面的小厮答:“并不是什么特殊的日子,不过是临水之乡,晚上的节目多了些。”
  马车到一客栈门口停了下来。
  顾七整了整衣衫,下了车。
  薛沛林径直走了过来:“今晚便在此休息吧。”
  顾七抬头望了望灯火通明的客栈,道了声:“好。”
  跟着薛沛林进了客栈,伙计跑过来问:“二位客官,打尖儿还是住店?”
  “给我们两间客房。”
  “好嘞,两间客房!”伙计扯着嗓子朝着楼上喊道。
  随后又做出请的姿势:“您二位上楼,跟着上面的伙计走就是了。”
  顾七稍稍扶着薛沛林,另一个伙计站在楼梯口,将二人引到了西面靠里的两间屋子。
  打开了靠前的房门,顾七和薛沛林径直走入,在桌前坐下。
  “您二位是先休息,还是看看吃点什么?”
  听到伙计这话,肚子开始咕噜噜叫了起来。
  顾七开口道:“来几个你们的拿手菜,再烫一壶热酒。”
  “得嘞,您稍等!”
  伙计从外面将门关上,顾七拿起桌上的茶壶,给薛沛林倒了盏热茶。
  “昨日风餐露宿,想必裴大人没有休息好,今日可要早点歇息。”
  “薛大人还没喊累,晚生怎敢说乏。”
  话刚说完,便没忍住打了个哈欠。
  薛沛林捋着胡须笑了笑。
  不一会饭菜上来,和薛沛林吃了个酒足饭饱,便回了自己的房间。一夜好眠。
  睡醒之时,天已经大亮。
  顾七起身简单洗了把脸,便往薛沛林的房间走去。
  “我不指望你对我老头子能孝敬到什么地步,只盼你能对舒儿上点心!那毕竟是你的女儿!”
  “岳父大人这么说,小婿就要无地自容了!如今子舒已是良人,小婿又怎敢怠慢!”岳父?小婿?
  顾七站在门口,听着声音有些耳熟,好像是赵煜的声音。
  那赵煜口中的“子舒”,应该就是赵良人了。
  “谁在外面?”
  赵煜吼了一声,快步打开房门!
  顾七拍了拍胸脯,惊魂未定:“赵将军,您怎么会在这?”
  “原来是裴大人。”赵煜握着佩刀的手缓缓放下。
  薛沛林坐在屋内,朝着顾七挥了挥手:“裴大人,进来说话吧。”
  待顾七进了屋,赵煜将房门关上,开口道:“小儿奉陛下之命,前来护送二位去荼州,但他昨日有事脱不开身,我便前来与你们汇合,你们且在这等上一日,等小儿与你们汇合后,再一起出发。”
  “原来如此,赵将军辛苦了。”
  薛沛林倒了盏茶,示意顾七坐下。又冲着赵煜说道:“一路奔波你也辛苦了,去开间客房休息,睡醒了便回都吧。”
  “是,小婿就先出去了。”赵煜冲薛沛林深鞠一躬,开门走了出去。
  “裴大人,喝茶。”
  “哦,”顾七接过茶盏喝了两口水:“赵将军是何时来的?”
  薛沛林道:“今晨。”
  “那想来是赶了一夜的路,才到的这里。赵将军孝心至诚,得此贤婿,您老人家可是有福了。”
  薛沛林“哼”了一声:“如今这位都统大人,已经不是老夫的贤婿了。”
  先前从李冒口中得知赵煜发妻乃是薛沛林之女薛芹,后续弦郑旭之女,也就是赵德勋的母亲。
  今日看薛沛林的态度,仿佛对赵煜颇有意见。
  “关于赵将军的事,晚生在宫中也略有耳闻。如今赵良人圣眷正浓,又有赵家支撑,薛大人也可宽心了。”
  薛沛林听完顾七的话,长长地叹了口气:“我就这么一个女儿,本以为嫁了赵煜能衣食无忧,谁承想才成婚两三年,难产至死。只剩下一个舒儿。没多久,那小子又续弦了郑旭之女郑晚欣,此后诞下一儿一女。我可怜的舒儿,自此备受冷落,就连她爹,都没怎么抱过她!早知如此,我就该当初接过舒儿来,我们夫妇抚养长大,也好过在那冷冰冰的地方,吃尽苦头。”
  说着说着,薛沛林流下泪来,抬手胡乱抹了一把:“我不指望赵煜对我如何,只盼他能对舒儿多点关心,后宫里尔虞我诈,哪里是她能应付得来的。唉!”
  顾七倒了盏茶推到薛沛林面前,安慰道:“有陛下照拂,赵良人自然无恙。世事无常,大人还是要保重身体,切莫让亲人担忧。”
  “老夫没事,既然陛下派赵德勋来,咱们便等上一日,待人齐了再出发吧。”
  顾七点了点头。
  赵煜休息了一阵,到了下午骑马往郡州赶。
  顾七与薛沛林在洐州客栈多留了一日,至第二天赵德勋前来汇合,方继续赶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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