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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止安在tຊ报摊雨棚下打着转,望眼欲穿,终于等来了冯才胜的电话。冯才胜说,方书记下了死命令,一定要阻止刺杀,她绝不能死!
  李止安深感意外,惊诧地问,她怎么不能死?对我来说,于公于私,她都该死!阻止刺杀,说得轻巧。都箭在弦上了,你叫我怎么阻止?
  冯才胜口气强硬地说,我不管你怎么做,反正要想方设法,确保她活下来。听明白了吗?
  李止安丢下话筒,付了话费离开报摊,在纷纷扬扬的雨水中,感觉脑袋在炸炸地痛,他赶紧往嘴里塞了颗止痛片。转眼之间,他就由袖手旁观者变成了下场营救者。尽管他很不理解,干吗要不惜代价保住杨峻如,却不得不执行方书记的命令。只是焦魁、贾鸣已作好刺杀准备,静等杨峻如进入射程以内,他又该如何救她?
  李止安快速思考,眼下没有更巧妙的办法,只能在这个路口拦下杨峻如,告诉她赶紧绕道而行,别经过那个有一支黑洞洞的枪口在等待她的安士街南端路口。
  李止安刚拿定主意,就看见杨峻如坐的那辆别克三八型汽车驶过来,四轮泥水飞溅。他忙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快步上前,伸手拦车。在听见刺耳刹车声的同时,李止安突然看清坐在驾驶座上开车的竟然是焦魁,不禁一愣。他万万没想到焦魁已提前上了车,还掌控了方向盘,那个密报杨峻如绕道而行的计划看来只能搁浅了。
  坐在后座上的杨峻如打开后车门,对浑身是水的李止安叫道,快上车,瞧你身上全打湿了。
  李止安对她笑笑,弯腰钻进车里,关上车门。
  李止安瞥了眼坐在身旁的杨峻如,见她戴着他送的那条半新的蓝色围巾,微微一怔,说道,没想到这雨越下越大。然后转头对焦魁说,焦副组长也在呀。
  焦魁轻踩油门向前驶去,呵呵笑道,没想到蹭车的,还不止我一个。
  李止安看似不经意地问,昨晚你不是值夜班吗?
  焦魁说,是啊。
  杨峻如感觉有点燥热,取下脖子上的蓝色围巾,放在她和李止安之间的座位上,替焦魁回答道,师哥早上值完班,惦记着北来顺的炸酱面好吃,就跑步过去吃了一碗,正碰上我去吃蒸饺,这才搭我的便车返回。
  李止安笑了笑,不动声色地说,焦副组长一夜未眠,早上还有精力跑步,这老底子就是好啊。
  焦魁说,这算什么?师妹是知道的,特训班那会儿,我一夜不合眼,照样跑半马,不带喘一口气!
  杨峻如嘲笑道,好汉不提当年勇。瞧你这大肚腩,这罗汉腿,也就只能跑两条街去贪吃一碗面。
  焦魁哈哈大笑,李止安也跟着乐不可支。他看起来一脸轻松,其实心里正焦急万分。尽管吃了药,头痛还是抑制不住。眼看离安士街南端路口越来越近,他仍然没有想出营救杨峻如的高招,急得快要发疯了。
  当汽车离南端路口只有一百来米时,李止安意识到不能再拖下去了。他看了眼摊开放在身旁的那条蓝色围巾,突然灵机一动,想到一个法子。没有更好的妙计救杨峻如,无奈之下,就只有用笨点的办法。至于杨峻如能不能虎口脱险,他没法保证,就看她的运气和造化了。
  李止安想定后,悄悄把右手从蓝色围巾下面伸过去,接近杨峻如放在围巾旁的左手。他相信有围巾遮挡,焦魁就算偷瞄后视镜,也难以窥见。
  紧接着,李止安用右手手指摸了摸杨峻如的手掌,杨峻如一怔,侧过头来疑惑地瞥了他一眼。李止安对她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说话。杨峻如尽管有些惊讶,还是很配合地没有吱声,脸看向前方,左手却往李止安这边挪动一下,藏到围巾下面。
  李止安的右手手指,急忙在她左手手背上叩击摩斯密码:焦、贾将在前方路口刺杀你,请作好应变准备。
  杨峻如很快明白过来。她掩饰着心头的惊愕,在他手背上叩击几下:明白了,谢谢。
  李止安抽回右手,两人看起来风平浪静,其实都暗自紧张。李止安感觉头痛在变本加厉,眉头就蹙得更紧了。
  这时候,贾鸣蒙着面,戴着手套,正躲在安士街南端十字路口靠西南一侧的一栋空房子里,从窗帘缝里往路口张望。当那辆别克出现在他视野中,他立马举起一支长枪,等汽车驶过路口,来到正前方时,他瞄准后座,用戴着手套的手,毫不犹豫地扣动扳机,一颗弹头迸射出去,穿越茫茫雨雾,直扑近在咫尺的目标。
  一直在冷眼观察周边的杨峻如发现了那窗帘后的枪口,急忙俯身趴下,李止安也赶紧躲避。呼啸而来的弹头击碎后座右侧车窗玻璃,钻进车里,擦伤李止安的右肩,又砸破左侧车窗玻璃,马不停蹄地飞奔而去。李止安见几滴鲜血洒落在那条蓝色围巾上,忙用左手捂住右肩伤口。
  贾鸣紧接着朝后座开了第二枪,这一枪完全落空,谁也没伤着。
  贾鸣又朝前排开枪,子弹从焦魁右耳边掠过,打碎了前挡风玻璃。
  贾鸣不再恋战,提着枪杆,捡起三个发烫的弹壳,从容地转身逃离。
  等杨峻如、李止安、焦魁破门而入,闯进那栋空房子,发现行刺者早已逃之夭夭,现场什么也没留下,三人只得折身返回。这时雨势减弱,雾霭却好像越来越浓了。
  焦魁一脸愤怒地骂道,好险啊,刚才老子差点就挂了。可恶的共党分子,居然想干掉我们几个,真是猖狂至极!师妹你没事吧?
  杨峻如说,没事,今天算我命大。
  李止安仔细打量杨峻如,见她浑身上下完好无损,紧绷的神经这才松弛下来,突然感觉四肢瘫软,右肩伤口在火辣辣地痛。
  杨峻如扫了李止安一眼,发现他右肩上血红一片,惊叫道,你受伤了?
  焦魁也假装关心地问,没事吧?
  李止安忙说,没事,擦破点皮。
  杨峻如说,赶紧回去处理。
  回到被打烂的汽车跟前,杨峻如一眼看见后座上的蓝色围巾沾着几滴殷红的血迹。
  李止安抱歉地说,不好意思,血滴下来,弄脏了围巾。
  杨峻如拿起围巾,不介意地说,没事,洗洗就好了。
  李止安、杨峻如、焦魁来到冰城组,这时已经雾散雨歇。只见贾鸣正伫立在院子里,狼吞虎咽地啃着一个香喷喷的牛肉火烧,好像他这辈子从没吃过火烧。看到别克汽车被打烂,李止安身上带伤,贾鸣一脸惊愕,破口骂了几句共产党,热心地进屋帮李止安处理伤口。
  焦魁进了办公室,脸阴得可以拧出水来。刺杀未得逞,杨峻如被惊动,肯定会加速向上面揭发他,他随时都可能性命不保。
  焦魁正在寻思着,贾鸣钻进屋来,关上门,一脸惭愧地说,对、对不起,哥!
  焦魁看到他就气不打一处来,抡起胳膊,啪地甩出一记响亮的耳光,贾鸣被扇倒在地,一个鼻孔冒出血来。
  焦魁低声骂道,没用的东西!两枪都没打中,还好意思自吹是什么神枪手。
  贾鸣灰溜溜地爬起来,掏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的血,委屈地说,不是我枪、枪法的问题。
  焦魁问,那是什么问题?
  贾鸣说,你让我用长枪,说长枪打、打得准。可我不熟悉那支枪,使着不、不顺手。
  焦魁越发气恼,说,还把责任推给枪!
  贾鸣说,虽说长枪使着不、不顺手,可打中她,应该不在话、话下。我怀疑,她早有防备,躲、躲开了子弹。
  焦魁一愣,说,她事先怎么会知道我们要行刺?还有那个李止安,也跑来蹭车,确实有点奇怪。可李止安也不知道我们要干什么呀。就算他知道,也没见他暗中提醒师妹呀。
  贾鸣说,也许是我想、想多了。
  焦魁说,别管了。一次不成,那就再来一次。在动手之前,你盯紧点,一旦发现师妹给上面发密电,咱俩转身就走,赶紧逃命。
  贾鸣说,好吧,也只能这、这样了。
  在焦魁和贾鸣密谈时,李止安借出去吃早餐的机会,跑到仁和巷那间租住房,给冯才胜打电话报信。得知杨峻如已躲过一劫,冯才胜吁了口长气,说,好,辛苦你了。我心一直悬着呢。
  李止安说,说句实话,要我去救她,我是一百个不愿意,我还想借这个机会报大仇呢。执行这个任务,我想不通,接受不了。
  冯才胜苦笑着说,我也不太理解。我想过她会不会是我们的同志,可方书记早已否认军统冰城组还存在其他卧底。
  李止安说,她怎么会是我们的人?绝无可能!十多年前她就残害了我二叔李向林!
  冯才胜反驳道,那只是你的猜测!
  李止安愣了一下,激动地说,就算过去的事不提,那她来到冰城后,干的坏事还少吗?带队到高士路围捕你们tຊ,导致曹老闷牺牲。利用叛徒邹炳寺,设圈套诱骗我暴露。在我和隐达接头时跑去抓捕,我们俩差点出事……这样的对手如果是自己人,打死我也不相信!方书记要救下她,真是不可思议。
  冯才胜说,你别急。方书记说留着她还有用处,我会去问清楚,她到底有啥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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