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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忽然男人哑着嗓子呵呵笑着:“一一,你心真狠啊,从来没想过回来看看吗?”
  楠伊一脸惨淡的笑容,绷紧情绪,唯恐自己在这时落荒而逃,令多年的行迹败露。
  “邵京华,咱们能不那么矫情吗?这点事就过不去了!”
  男人嗤笑:“你现在倒是洒脱!”
  楠伊是真得倦了,没日夜的工作,早就身心俱疲,她软声道:“一晚上都好好的,怎么忽然又这样。”
  邵京华转过头,盯着她,目光幽深凛冽:“一一,你是有过一个孩子吗?”
  楠伊乍然闻言,满脸惊愕,嘴唇翕动几次,终是如鲠在喉,隐忍了下去。
  她早该料到,这些事,他想查一样都逃不掉。
  她犟着说:“过去的事了,问个究竟有什么意义。”
  他忽然就不想这么得过且过,直勾勾看进她眼底,看那里有多少层面具:“你跟我现在没一句实话吗?”随即冷笑着:“还是你压根就是背着老子跟了别人?!”
  一泼冷水,兜头而下,楠伊斜觑他,神情一丝丝收敛,只片刻形同陌路。
  “邵董今天是来要房子的吗?三年前我就把身份证复印件和房产证快递给你了,不用一脸兴师问罪的样子!”
  邵京华只感觉这迷雾越来越清晰,只需再逼她几分,以后大抵就不会再伤心,不会再有什么意难平:“你不用拿房子打岔,你知道我问的不是这个。”
  她倚靠在身侧的车门上,冷冰冰质问:“邵董,你不是都能查吗!”
  他盯着她看,想从她拙劣的演技里捕捉破绽,偏偏这个人最能迷他的心智。
  他压抑着怒火,嘴里冒出那句冷气森森的狠话:“一一,别总挑衅我的底线!”
  楠伊梗着脖子,倔得不依不饶:“对啊!现在的邵公子已经是邵董了,弄死我这个小人物,不是易如反掌!”
  她就那样,抿着唇,咄咄逼人,几年了,能这么和他当面叫板的,仅此一人。
  他阴沉着脸,欺身过来,捉住她的手腕,把这小儿递到自己面前,非要试出她嘴里有几句真话。
  楠伊被他擒住一只手,举起另条胳膊来挡,她再不能和他如此亲近,他是她的麻沸散,总能攻破自己的防线。
  邵京华把她另只手握在手里,让她挣不脱,逃不掉,只顷刻,他的鼻息已拂过她的面,她紧闭上眼,身体在簌簌发抖。
  楠伊惨然一笑,低垂的声音说:“邵京华,你是要借着发疯欺负我吗?”
  邵京华忽然松了手,这话六年前初到四合院时,小姑娘曾义正言辞的说过,也是他不敢翻动的尘封往事。
  他打开车门,径直下了车,倚在车门外,点了支烟,打火机的红蓝火焰,像焚烧的冥火,楠伊看着男人高大的背影,少有得颓然落寞。
  许久,这支烟燃到了最后,有一半都结成了烟灰,而他吸的太少。
  楠伊心一丝丝抽着,奈何一次次扎他的心,碎自己的魂,她软声唤:“邵京华!”
  邵京华在车下低声应着:“嗯。”
  楠伊说:“我们不提过去了好吗?”
  邵京华声音凛冽清冷,仍旧应着:“好。”
  楠伊心更疼了,再次唤他:“邵京华。”
  邵京华转过身,站在车下,望着车里晦暗不明的姑娘:“你说。”
  楠伊说:“我累了,送我回去吧。”她终是没能说出口,你回去好好过日子吧。
  邵京华上了车,调转车头,把楠伊送回了医院宿舍,一路上两个人没一句话,最终邵京华也没再追问,这事就横亘在二人中间,让彼此自然生疏了。
  送走楠伊,邵京华把车开上三环,却更烦躁了,他拨通了陆辰生的电话:“在哪呢?”
  陆辰生道:“在展馆呢。”
  邵京华直接下了三环,奔展馆去了。
  温弦从上海毕业后,就一直在雕刻艺术的行业里深扎,车子停在一个白色建筑前,现代庭院和白色落地玻璃,在昏黄的夜灯里,述说着艺术的年代感。
  邵京华径直走进展馆的深处,一路上看见玻璃橱柜里,大小姿态各异的白色雕塑,还有悬挂着浓墨重彩的油画。走廊的尽头,是一间茶室,绕过仙鹤屏风,陆辰生迎上来:“你今天怎么得空来找我。”
  邵京华靠在茶台前的太师椅里,反问:“向你讨口茶喝,怎么不欢迎?”
  陆辰生摆弄着青花瓷的茶具,烫水,冲茶,给他斟了一杯新茶,和煦笑着:“你只要来,随时欢迎。”
  陆辰生和邵京华小时候家都住在西郊大院附近,和汪承安是光屁股的情谊,他性子细腻温吞,一眼便看出邵京华的反常:“集团里最近不省心?”
  邵京华兴致缺缺:“一直不都那个样。”
  陆辰生感慨:“要是邵首长还在,估计你能轻松点。”
  邵京华坦言:“谁在任都是这个效果,至少我还年轻。”
  陆辰生说:“至少你父亲在,你跟楠伊早就结婚了吧。”
  邵京华有片刻的失意,端起白瓷茶杯,一饮而尽。
  陆辰生默然许久,劝慰道:“不然你找找楠伊吧。”
  邵京华扫了一眼满茶室的中式古玩,淡淡道:“找过了,就算我能过心里那道坎,她也不能了。”
  陆辰生盯着他的表情看,却是平淡如水,他叹气:“那你就回去好好跟沈佳怡过日子,你何必难为自己。”
  邵京华往椅背上一瘫,那点霸气也泄了:“早就离了。”
  陆辰生一怔:“什么时候的事?大伙怎么都不知道。”
  邵京华直言:“去年末签的离婚协议,只不过我这边有调动,所以材料还没交。”
  陆辰生更是惊愕:“你什么样的调动,往上走一走?”
  邵京华微颔首,陆辰生转惊为喜,震惊道:“华子,副部级吗?”
  邵京华不接话了,陆辰生却是心下了然:“你这个年龄,能有如此造化,早就超过父辈了。”
  邵京华却是意兴阑珊:“有什么意思,职责所在,就得往前走。”
  陆辰生却问他:“就这么恋恋不忘吗?”
  邵京华只说:“天下楠树有千万,唯独她这一枝,在我这胜过金丝楠。”
  这时温弦给助理交代完工作兴冲冲跑了进来,陆辰生忙起身:“你慢点。”
  邵京华挑眉:“这是有了?”
  陆辰生拉过温弦,这个明艳动人的女人,在陆辰生身边变得娇怯怯,问邵京华:“京华,你什么时候要个孩子?”
  邵京华笑看他们两口子亲昵的样子,心里成了废墟:“暂时不考虑了,谢谢你两口子的茶,我先走了。”
  他走后,温弦坐在陆辰生的腿上,问:“京华怎么现在越来越没精气神。”
  陆辰生一手扶着她,另一只手冲洗茶杯,却是万般感慨。
  隔天,陆辰生给楠伊打电话,楠伊刚下了手术,略微迟疑,邵京华这帮朋友几乎不会在私下找她。
  楠伊接起电话,是陆辰生儒雅的声音:“一一呀,有点事想麻烦你。温弦怀孕了,想做个检查,不想她太辛苦,你看你有没有办法啊。”
  楠伊想起孟姿:“那你没必要一定来三甲医院,我闺蜜现在私立医院,体系和规模都非常好,你要是放心我让她给你安排。”
  “你说靠谱就行呀,你就是个靠谱的人。”陆辰生温文尔雅的答。
  楠伊促狭地笑:“难得从你们嘴里说出我好话。”
  陆辰生几个兄弟是看着邵京华和楠伊打打闹闹许多年,说出几分真心话:“我们一直从心里就是认你是华子的女朋友。”楠伊不禁惆怅。
  孟姿和楠伊是大学时一个寝室的姐妹,毕业后去的是京华最好的私立妇产医院,服务好,设施好,医资力量和价格并驾齐驱。
  5月的某一天,温弦在陆辰生的陪同下,到贝儿佳国际妇婴做孕早期检查。
  楠伊早上下夜班,也匆忙赶来。
  温弦看见楠伊,柔柔地笑,透着骨子里没经历过风雨吹打的柔和,面容恬静美好。 她心里紧张,一直拉着楠伊的手,跟她问东问西。
  一边的护士小姐全程陪护着,给她作心理疏导。
  饶是如此,温弦看着自己老公,眼睛里都是恐慌,陆辰生耐心安抚着。
  孟姿忙里偷闲,钻出诊疗室,同楠伊交谈几句:“你看她老公,多温柔。”
  楠伊讥笑她:“你家孟明朗不温柔吗?”
  “不一样呀,人家是谦谦公子,低眉含情,我家那是痴汉一枚。”
  是啊,远远看去,陆辰生就像油画里归国华侨,细心照料自己久未蒙面的妻子。
  楠伊鄙夷地看着孟姿色眯眯的眼神,啐道:“滚回你岗位上去,小心我打电话举报你。”
  孟姿从后面搡她一下,推得楠伊一个踉跄:“你这脾气,哪个男人能看上你。”
  随即孟姿试探问:“你跟邵京华又联系了?”
  楠伊露出萧索的神色:“孟姿,估计他要恨死我了。”
  孟姿诧异地看着她,楠伊坦言:“他知道我打掉孩子的事情了。”
  孟姿怒骂:“他还有脸恨你?”
  楠伊说:“我没说孩子是他的。”孟姿愣住了,再要劝说,却看见陆辰生走了过来,她抱抱楠伊,回诊疗室了。
  陆辰生和楠伊坐在候诊区,男人的气度光风霁月般:“一一,现在工作忙吗?”
  “挺忙的。”
  “你和华子都是为国家担责任的人,我和温弦不如你们。”
  楠伊尴尬笑笑,不经意地问:“他现在忙什么呢?”
  “他父亲走之后,人事变动,股权划分,那两年能源企业整改,反正他挺不容易的,好多事情的,我和陈青华听着都头疼,承安还好,愿意掺和这些事。”
  “汪承安不是做资金流通的吗?”
  “对啊,邵首长刚过世的时候,沈家握着很大一部分股权,这也是沈家嫁闺女的条件,但是那时候,如果没有沈家,京华自己面对这些董事,太难了,后来国际原油价格大幅涨幅,承安和京华操盘,做了一阵,现在总算缓过来了。”
  楠伊讪笑着:“难怪沈佳怡这么能作。”
  “沈家妹妹啊,她就那个无法无天的性子,心眼倒是不坏。”
  随即又觉得,话未说尽,补充道:
  “佳怡跟我们这群人走动也不多,她自己有朋友,据说她挺爱玩的,京华也不管,他们两个看着互敬互爱,可是我们都见过你和华子从前什么样,他们俩,也就那么回事,形式还是要走的。”
  楠伊嘲弄地呵呵笑,陆辰生试探着问:“一一,你还一个人呢?”
  楠伊讪讪笑:“我这个性格,谁能容忍了。”
  陆辰生又说:“华子那么傲一个人,不是对你也挺好的。”
  楠伊凄切地笑:“那都是过去的事了,再提起来只能徒增伤感了。”
  陆辰生望着小姑娘的决然,竟是无话可说。
  不多时,温弦就被小护士送出观察室,陆辰生忙起身同楠伊告别。
  楠伊真诚地同他说:“温弦生的时候一定告诉我。”
  “当然啦,你还是孩子的小婶婶呢。”
  楠伊笑眯眯看着陆辰生,心下喟叹。
  人世间的事往往如此,当时提起痛不欲生,经年之后,也不过是一场回忆,只是有些人,总是值得人念念不忘。
  温弦附耳同丈夫说:“你没同一一说,佳怡妹妹的荒唐事吗?”
  陆辰生摇摇头,有些事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机,早已不是最初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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