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寝的规矩,早在瑚图玲额入宫前,就有精奇嬷嬷教导过,白芷现下又大概地说了一遍。
“戌时正,长春宫宫外会挂上吉祥如意样式的宫灯。
戌时一刻,乾清宫的软轿就会在长春宫宫外等着,主子到了时辰就得上轿。”
“等到了乾清宫的燕喜阁,会有御前宫女领着主子沐浴更衣。一切就绪后,主子会被领到燕喜阁的正殿……”
瑚图玲额津津有味地听着。
像后妃沐浴更衣后,只着寝衣,由太监抬进燕喜阁。
像后妃得从皇帝的脚边爬进被子里。
侍寝时间一炷香,不得超时……
白芷全都没有说到,也是,这些不过是后世推测的,当不了真。
乾清宫偏殿的耳房里。
顾问行把拂尘放在一旁。
打开了素色荷包,里面放着一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两个价值五两的银元宝。
现下外头物价,鱼每斤二十文左右,猪肉是每斤三十到四十文,鸡蛋是一钱五十多个……
长春宫庶妃娘娘这算的上是大手笔了。
顾问行拿出银票,将荷包递给了一旁的两个哈哈珠子太监,笑道:“王佳主子赏的,你们就收着吧。”
能被带着到后宫贺喜的,都是顾问行的亲信。
毕竟能发点小财,不带自己人,难不成还便宜了别人?
王江脑子灵活,接过荷包,也不着急打开,反而给顾问行端上了一杯茶。
笑嘻嘻地道:“师傅,这银子虽是王佳主子赏的,但咱俩小哥俩沾得可是您的光……”
要不然,谁理他们小哥俩?
一旁的季海拿着扇子,嘴巴动了几下,但还是没出声,老老实实地在一旁扇风。
顾问行接过茶杯,喝了口,又看了眼旁边的季海,道:“你俩哥俩的孝心,师傅是知道的。”
“只是还是那句老话,在这御前,做个哑巴、聋子,才能待得久。”
不该说的别说,不该做的别做。
王江知道。
这是顾问行在提点他们,别为了后妃的一点小恩小惠,就把御前的消息透露了出去。
“师傅,您放心,小子我虽然人不聪明,但是实打实地听话,听您的话。
我这兄弟心里明白,嘴上更是一个闷葫芦,是个能守得住话的。”
顾问行放下手里的茶杯,道:“要不是知道你小子老实,我也不会留在身边。
只是该提点的,我还是得提点着。别到了真出事的时候,埋怨师傅少讲了这一句。”
别看王江油嘴滑舌的,但却有颗稚子之心。
要不然就季海这哑巴样,在宫里早被人欺负死了……
王江和季海本是表兄弟,同是穷苦人家出生,又赶上了天灾,家里只剩下这二人。
那年王江高烧不退,季海得知宫里招太监,狠了狠心,得了几两银子,给王江请了大夫。
后来王江痊愈了,知道自己这个表兄弟进了宫,再加上日子苦、没奔头。
没过几日,也跟着进了宫。
两人运气好。
不仅熬过了高烧、发冷,活了下来,还被一同分到了御花园,领了个打扫的活计。
御花园的活计不算累。
两人难得吃饱了饭,相互扶持的,也算是过了几日安稳的日子。
后来,乾清宫挑哈哈珠子太监。
王江被顾问行看上了,挑走了,没过几个月,季海也跟着进了乾清宫。
表兄弟俩又聚在了一块。
王江、季海穷苦人家出身,身世清白,又有良心,顾问行用得也算是放心。
白眼狼、中山狼、墙头草见多了,就显得两兄弟的好了。
顾问行想了想,还是将打算说了出来,道:“你们两个混小子,平日里多听多看少说话。
再过上个五六年。
等你们俩资历够了、本事也学到了,也能做个小管事的,师傅就放你们出去……”
日后不管是在宫里做个管事太监,还是到皇庄上做个小管事的,也是个出路。
王江一听,立刻拉着季海跪了下来,喜笑颜开道。
“师傅,您的大恩大德,奴才一辈子都记着,要不然就天打雷劈劈死我。”
季海跪站一旁,嘴角颤巍巍的,还是说不出什么话,直磕头,实打实的。
砰砰砰地响。
顾问行笑骂了一句,道:“起来吧,你们混的好,混出头,师傅这养老也是有指望的。”
“要是你们黑了心肝,忘了恩义二字,师傅也不怕,要知道这宫里最不缺的就是人命了。”
顾问行如此照顾这两兄弟,当然不是吃饱了闲着没事干,做慈善的。
而是想着结一份善缘,等到日后能有个人给自己养个老、搭把手。
但是该敲打的还是得敲打,免得养大了人心,得不偿失。
王江心里一惊,脸上却不显露。
直说:“师傅,我们兄弟俩哪敢呀。要不是您在,我们兄弟俩都不知道埋哪了……”
季海此时倒是终于说出了话,一句句的,“不敢、不敢啊,师傅,咱们哥俩不敢的!”
顾问行倒是知道适可而止,于是放下了手中的茶盏,将两兄弟扶了起来。
“师傅,相信你们说的,但师傅更相信你们做的。
只要你们初心不改,师傅也不会亏待你们的。”
作为清朝入关后最早供职清宫的太监。
顾问行这些年不仅积累下的人脉,手里也有不少好东西。
无根的人。
只有这些金银珠宝才能安抚他们的心,这些都是日后出宫的保障。
现下顾问行就已经在北京城购下了一套房产。
每每出宫或者沐休的时候,便会在宅子里面休养下。
王江、季海,当然知道顾问行的手段,但也知道顾问行不是个歹毒的人。
只要老老实实做事,不求荣华富贵,但求平安度日,却是没有问题的。
王江被顾问行扶了起来,立誓道:“师傅,只要有徒弟两兄弟在,您的养老,我们俩兄弟包了。
要不然让我们天打雷劈,不得好死,宝贝被狗咬,下辈子入畜牲道!”
季海不善言辞,又重复了一遍王江的话。
顾问行拍了拍两兄弟的肩膀,也没再说什么。
就跟刚才说的一样,说得再好听,都没有做得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