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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春和挠了挠脸颊,像犯了错的学生匆匆走出澡堂,留苏青错愕在原地。
  澄黄灯光映照的走道安静下来,旧书报堆在那里,像橘黄的冰块,在澡堂氤氲里一点点融化,苏青一靠过去便哗啦啦全碎了。
  “你到底在干嘛?”
  她捧起手机,当然不是问他忙活什么工程,而是问他的生活。
  问他为什么要过这样的生活,他明明有得选,却自愿地搞砸了自己的生活,弄得比她还要狼狈。
  这让人窝火。
  苏青删掉文字,收起手机。听见背后脚步声渐近,门推开,苏南走了出来。
  “豆豆睡了?”苏青平缓地说。
  “陪妈看电视呢,一会儿还要带他上淋浴间洗脸刷牙。小孩可容易生蛀牙。”苏南理了理摞面的书报,在旁边凳子坐下。
  “没关系吗?”
  苏南瞧苏青一眼,颇有些默契地笑:“那又怎样,妈就是孩子的姥姥,还不准孩子见姥姥了?”
  苏青不置可否,“他们知道你回来吧。”
  “知道。”
  苏南的丈夫是二婚,他们结婚没办婚礼,双方长辈只见过一回便彻底没了往来。婆家当她是从小失去父母的孤女,同经营澡堂的苏家没什么关系。
  结婚之前她也以为结婚是两个人的事,结婚之后才知道这件事就这么古老传统,必须得是两个家族的事,否则孩子也困惑,为什么奶奶和他们一起生活却见不着姥姥?
  从艾秀英给苏青张罗相亲开始,苏南一心想的是得选一个好相与的人家。
  “还是说说你,你觉得他怎么样?”
  苏青淡淡望向墙上的挂钟,“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
  “我看他是个周到的人,也不笨,吃饭的时候他提了一嘴你姐夫,我没接,他也不说了。”
  “他还不大知道我们家具体情况。”
  “那有什么。”苏南握了握苏青的手,不知道宽慰谁,“能相处久还是人本身更重要。”
  浴池的几个客人陆续出来,工人提前下班。苏南上楼哄豆豆下来刷牙,苏青套上棉服走出了门。
  车挡风玻璃也被覆盖,看不清那里面的人影。苏青迎风走过去,忽见车门从里打开,一人踩了下来。
  “现在?”孟叙冬掐灭星火,一缕烟散入雾霭。
  还以为他已经戒烟了。脑海里闪过这个念头,苏青说:“嗯,可以了。”
  孟叙冬二话不说回到车上,将车驶到建筑后墙。苏青快步走过去,见他们已经下了车,正把悬吊的钢梯放下放。
  钢梯生锈,嘎吱嘎吱响。
  “稳不稳?”苏青歪头看。
  孟叙冬衔住手电筒也没回话,单手勾住钢梯就往上爬。陈春和从面包车后备箱抱起玻璃来到梯子下,一脚踩上横栏,举重一样举起玻璃。
  孟叙冬握住玻璃前段,陈春和单手抬后边,二人一鼓作气上了屋顶。
  苏青远远望着什么也看不见,跑到池子间里去。
  隔墙传来苏南唱给豆豆听的儿歌,拉大锯,扯大锯,姥家门口唱大戏,接闺女,唤女婿,小外孙也要去……
  东北民谣
  头顶一片茫茫的雪,只空出乌黑的一块,孟叙冬的灯透进来,仿佛月亮悬在海上。
004 孟叙冬,我好热
  004
  玻璃装好了,雨布被摘下来,陈春和问苏青还要不要,苏青说要,卷起雨布往怀里塞。
  他们站在雪地里,肩头都是冷霜。陈春和脱掉手套往手心哈气,“小青姐我们先走了,回头有什么随时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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