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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宁先夕去厕所看了看,关了滴滴答答落着水的水龙头,又去电箱打开热水器的开关。尽管这样做节约不了多少钱,许美凤却一直改不掉这些习惯。
  等热水器烧热的功夫,许宁夕在衣柜里翻出了几件能做睡衣的T恤,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挑了一件大点的递给林云起,还好这几年流行oversize,他应该能勉强穿得下。
  “今晚只能凑合一下了,别嫌弃。”
  林云起点点头抱着衣服去洗澡。
  许宁夕没闲着,从床上闲置的被褥堆里挑了两床打了个地铺,她躺上去试了试还挺软。
  林云起洗完澡出来,许宁夕正在地上滚着,把试图把被褥的边边角角压平,她见他T恤上的hello Kitty被撑成了一只大脸猫,忍不住笑出声。
  林云起的头发还有点湿,温柔地垂在额前,水滴挂在睫毛上,平日里淡漠的眼突然亮晶晶。
  他们的关系推进得似乎有点快,莫名其妙成了邻居,又突然像现在一样共处一室。
  屋子里突然有些静,只余林云起拿毛巾摩擦头发的声音,许宁夕愣了会儿神,思考这样概率甚微的事件怎么会在她的生活里发生。
  她抬头刚好撞上他的目光,才匆忙从地上爬起来。
  “你是客人,今晚你睡床,我睡地板。”
  没等他拒绝,她从背后推着林云起的肩膀,把他推到床边坐下。
  林云起未置可否,“行,那你这个主人也快去洗澡吧,挺晚了。”
  许宁夕见他没反对,就当他同意了,等她吹完头发回到屋里的时候,发现地上已经被人占领了,林云起的被子裹到下巴,只露出一张脸,闭着眼睛。
  她用脚尖轻轻踢了踢林云起的屁股,没反应,只好熄了灯躺到床上。
  旧空调有一阵儿没一阵儿地呼呼响着,她出神地盯着屋内一片朦朦胧胧的黑暗,突然松了口气。
  许宁夕的脑袋已经很累了,可在这不太熟悉的地方,意识和身体脱了节,还是有点睡不着。
  过了一会儿,她轻声喊:“林云起。”
  没收到回应。
  “我知道你没睡着。我们说会儿话吧。”
  “嗯?”林云起含糊地应了一声。
  “今天的事……”
  “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
  “我才不在乎呢,而且你找谁说去啊。”她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变化,也许是对林云起悄然生出了一种信任感。
  他身上散发着舒肤佳沐浴露的皂香,这款沐浴露超市常常打折,许宁夕从小用到大,时隔几年再次闻到,令她熟悉又安心。
  “嗯。也不是第一次哭了。”林云起的声音低低的。
  “我是想说,今天的事谢谢你。要是你不在,我tຊ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许宁夕的声音也低了下来。虽然明知道他看不见,许宁夕还是转了个身,扭头认真看向他,“谢谢。”
  “睡吧。”林云起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
  月亮的光透过薄薄的窗帘给屋内的一切笼了一层朦胧的影,她不知道过了多久才睡着,却好像早已坠入梦境。
  半夜许宁夕被喉咙涌上来的一股酸水惊醒,接连咳嗽了好几声,赶忙捂住嘴巴,爬起来朝洗手间跑去。
  她对这种情况早已习以为常,严重的时候她整夜睡不着觉,只好坐起来对着墙壁发呆,胃里的焦灼感一路涌到喉咙,咳不出来咽不下去,连带着呼吸也困难。
  医生曾告诫她,胃反流这种病三分治七分养,既要小心饮食又要注重情绪。许宁夕常常两样都顾不上,前前后后治了许久也没好。
  今天没怎么好好吃饭,加上为了许美凤的事情心情大起大落,这时候犯病就一点也不奇怪了。
  她抱着洗脸盆干呕了一会儿,没吐出什么东西,只好喝了点热水,等那种剧烈的焦灼感微微平复。
  她走回房间,才起来时顺手开了夜灯,昏黄的灯光低低打在床边,好在林云起没有被惊醒。
  她忍不住俯下身看他,影子和他的身体交叠在一起。
  他即便睡着了,也是一副眉头皱皱的冷酷模样。
  这些年不见,他的五官更深了,分明的骨骼令她觉得熟悉又陌生。
  脑袋里突然冒出的想法让许宁夕有些冲动,她不由自主地将他当作沈皓。她闭上眼睛,或许只要她愿意,她可以一直这么干。
  她伸出手指头抚平他的眉头,听说眉骨凸出的人向来爱憎分明。他现在正喜欢着她吗?如果知道她心里的想法会不会在哪一天突然开始恨她。
  手指上没擦干的水珠顺着指尖滴到他的脸上,许宁夕有些慌乱,好在他只是翻了个身,压住扰人清梦的那只触手。
  许宁夕动弹不得,林云起的脸深深埋在她的颈窝处,她愈发感受到他炙热的体温,一呼一吸像浪一样打在她的颈上,令她不由得一阵颤栗。
  她明白只要他愿意,随时可以反咬她一口。
  有件事她始终想不明白,她一直对沈皓念念不忘,对所有回忆如数家珍,是因为沈皓每次都恰好出现在她情绪剧烈波动的时刻吗?是那些剧烈的情绪让回忆如此深刻,还是沈皓的出现才让那些情绪如春潮生生不息。
  那她现在如此剧烈的心跳,是因为沈皓还是因为林云起?
  许宁夕伸直手臂关了灯,也许分得清分不清没有那么重要,她诚实地面对此刻自身贪婪的欲望,怀抱着林云起的体温,迷迷糊糊闭上眼睛。
  直到第二天她睡醒,林云起还一动不动。
  这避免了四目相对的尴尬,等她从林云起手里抽出自己的手,摸了摸他的额头,才发现烫得吓人。
  想来昨晚的拥抱或许是他的求救信号,许宁夕却自私地沉浸在温暖的幻梦中。
  许宁夕吓了一跳,赶紧推了推他,林云起的回应有气无力。
  她翻箱倒柜找出一支体温计,扒开林云起的衣服,测完一看39.5度,不知道已经烧了多久了,赶紧拧了湿毛巾,敷在他的额头上。
  许宁夕趴在他的耳边说:“你能听到我说话吗?你起来我带你去医院。”
  林云起半闭着眼睛,像是看她一眼,又像是没有回应。
  许宁夕慌了,她费力地托着林云起的手臂想把他扶起来,刚一松手,他又滑坐在地。
  小区里面路太窄,一路亮着灯的救护车开不进来,只好派人抬了担架上来把林云起带下去,周围几栋楼的邻居都探出头往外看。
  不多时候,小区里已经传遍,这栋楼有人自杀了,是个年轻男子,为情所困吃了安眠药,等前女友上门时已经昏厥了,前女友打的急救电话。
  等中午吴志刚搀扶着许美凤回到家的时候,谣言已经被完善得有鼻子有眼。
  许美凤倚在门边等吴志刚开门的功夫,已经听刚下班的邻居绘声绘色说了一遍,许美凤好奇地问:“哪一家啊?没看到这楼有年轻小伙啊。”
  “我听说就是我们这一栋啊,不过事情发生的时候我已经出门上班了,待会我在业主群里问问。”
  许美凤也好奇,两人都不急着回屋,在门口一边聊一边等消息,又了解了许多细节,有人说那前女友一滴眼泪都没掉,看来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还有人说在小区里见过那个女生,背了个名牌包,开的也是豪车,估计是傍上大款所以始乱终弃,更重要的是今天看那豪车屁股已经被撞烂了,估计是前男友气急败坏的报复。
  群里终于有人回复,“是501,我上班时候看着医护人员把人抬出去的。”
  邻居看了眼许美凤身后的门牌,许美凤也回过神来,在群里发了条语音,“你们放屁。”
  一直潜水的楼管提示:“不信谣不传谣,更不能说不文明言语。”
  许美凤又紧急撤回了。
  邻居见许美凤脸瞬间涨得通红,赶紧说:“姐,你这腿脚不便,赶紧回屋休息吧,我也得做饭了。”
  许美凤给许宁夕打了个电话,了解了事情经过,明白了自己女儿不是个情场浪子,正费力在手机上一笔一划写着澄清公告。
  但是更头疼的事情随之而来,自己女儿和一个男的举止亲密,结果俩人还不是男女朋友关系,传出去更容易让人越描越黑,名誉扫地。
  吴迪抱着许美凤的胳膊抱怨,“妈妈,我要玩手机,你都玩好久了。”
  许美凤把他推开:“别闹,昨晚接你上医院的哥哥生病了,妈妈正了解情况呢。”
  “怎么了?怎么了?姐夫怎么了?”吴迪爬上沙发,凑过去看许美凤的手机。
  “就是发烧了,现在已经没事了。”
  吴迪举起胳膊上的电话手表,拨给昨晚刚刚存下的新号码,那边嘟了几声,很快就接通了。吴迪对着手表大喊:“姐夫,姐夫,你好了吗,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啊。”
  林云起手上插着吊针不方便,电话是许宁夕帮忙接的,开了免提放在林云起腿上,许宁夕一下子认出了自己小弟的声音。
  许宁夕看了一眼林云起,他的脸上很是坦然,倒是许宁夕觉得有点尴尬,赶紧冲着手机喊:“吴迪,你说什么呢?”
  “姐,姐夫昨天说带我去游乐园玩,还答应给我买限量奥特曼,他生病什么时候才好啊,不能说话不算数啊,你让他接电话。对了他还让我别告诉你。”吴迪年纪小小,但是没少看言情电视剧,一口一个姐夫叫得亲热,顺便还把责任往他头上引。
  “我说话算话,会带你去的。”林云起的声音哑得不行,“你忘了你还答应过我什么吗?”
  “在医院里不许哭不许闹,我昨晚都做到了。”吴迪的声音有些委屈,“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
  “今晚。”
  “那我晚上等你吃饭。”
  在旁边听得云里雾里的许美凤,此刻终于捋清心中千头万绪,拉过吴迪的手臂,凑到电话手表边大喊:“姐夫,什么姐夫,许宁夕你是不是有事情瞒着我。”
  许宁夕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停下削苹果的刀,指向林云起。
  许宁夕没有许美凤的气势,脸蛋通红,倒像是受了脾气的小媳妇在埋怨在外面拈花惹草的丈夫。
  “林云起,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林云起无辜地看着她。
  外面发餐的护士推着小餐车到门口喊道:“5号床的家属,5号床的家属,赶紧出来领一下餐。”
  许宁夕看了一眼床号,放下刀急急忙忙起身回应:“哎,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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