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suv穿梭在城市的夜色中,身侧的霓虹和车辆全部化作向后奔跑的虚影。
车窗降下一条细缝,贺昭临双手握着方向盘,任由晚风吹动鬓边的头发,翻开脑中记忆的画册。
七年前,他在画室第一次见到鹿晚。
柔弱娇艳,乖巧可爱,看上去和自已妹妹差不多的年纪。
那时候他想,如果周夜璃也能这样该多好,会少操很多心吧。
但是有一天小姑娘生气了,为一个被欺负的男孩子出头,不仅夺回了被抢走的眼镜,还厉声把坏孩子教育了一顿。
稚气的小脸上散发着坚韧和勇敢的光芒,就像长在山崖间的小花,看着脆弱,实则随风舞动,充满生命力。
手臂上两条小碎花套袖为她增添了不少烟火气,仿佛只要这朵小花愿意,随时会自折花茎飘进寻常人家虚掩的窗。
美好到不真实。
可他的心不敢有任何越轨的悸动。
因为当时鹿晚太小了,小到多看一眼都觉得自已有罪。
他也是有妹妹的人,理智告诉他不可以对这样纯净的小姑娘有任何非分之想。
等等吧。
结果,他用了三年的时间等到鹿晚长大毕业,却只用了一天输给那个叫宁淮的人。
导航提示到达目的地,贺昭临拿起副驾驶上的黑色大衣套在身上,下了车。
公安局的置留室里。
鹿烨嘴角带伤,抖着二郎腿坐在一张桌子旁。
对面的宁淮伤得更重些,正举着手机当镜子照自已肿起来的脸。
他看不惯地撇撇嘴,“一个大男人受点小伤至于吗?照个屁!”
“你小子吃炸药啦?”宁淮把手机放下,抬手摁住咧疼的嘴角,含糊着抱怨,“鹿晚怎么有你这么个弟弟。”
鹿烨一拍桌子,“我警告你,你那张臭嘴少提鹿晚的名字,小心我敲掉你一口牙!”
狗渣男说话像放屁,怎么能夹带着他姐姐的名字?
简直是玷污!
一直在旁边观望的警察轻轻敲了下桌子,“哎哎哎,让你们俩自已调解,不是让你们吵架,注意下说话态度和用词。”
宁淮闻言压低声音,“鹿烨,我很有可能是你未来姐夫,你这么做对你姐姐有半点好处吗?”
看着对面鼻青脸肿的男人,鹿烨差点笑出来。
见过脸大的,没见过这种无穷大的。
心里突然就不恨了,还有点同情。
这傻子是真活在自已的世界里呀,以为地球没他不转了?
“不好意思,我未来姐夫相貌堂堂、成熟稳重,你这种自大狂赶紧给我爬。”
“鹿晚真交新男朋友了?”宁淮双手抵在桌面上,整个身体向前倾,“她新男朋友是谁?他们什么时候认识的?”
不等鹿烨回答,从门外进来一个高大的男人。
沉稳内敛,气度不凡。
“你好,我是鹿烨的家人。”贺昭临朝着负责的警察微微点下头。
鹿烨立刻放下腿,把坐姿摆端正,无意识地缩了缩脖子。
趁着警察去拿需要签字的文件,贺昭临的视线从呆坐着的两人身上一扫而过。
居高临下,隐着一种对愚蠢年轻人的……不理解。
“您……是鹿烨的叔叔?”宁淮说着抬手整整自已鸡窝一样的头发。
对方没说话,只是冷漠地打量他。
宁淮被看得浑身不自在,站起身指着鹿烨告状,“回家管管他行吗?一句话不说上来就动手,野蛮!没教养!”
“你再说一遍!”鹿烨腾地跳起来,椅子咣当一声倒在身后。
面对二代圈里有名的混不吝,宁淮本能地后退一步,“干什么?你个小屁孩,敢在这儿动手?”
“怂蛋!有种你别报警啊!敢自已找上门挑事,就别怕挨揍!”鹿烨不屑地哼笑一声。
因为买哆啦A梦限定娃娃的事,他今天在网上跟代购大战了三百回合,差点买机票过去揍人了。
谁知道宁淮那个断鼻梁子的表弟竟然主动打电话约他。
这不是千里送人头吗?
揍谁不是揍?当然要揍最讨厌的这个。
正好把气全撒宁狗身上!
“谁挑事了?我就想问问鹿晚近况,怎么了?”宁淮一屁股坐回椅子上,“我跟她谈了好几年,她说把我踹了就把我踹了,我还不能问问?我的时间不是时间?我的感情不是感情?”
鹿烨转身去扶椅子,“你有个屁感情!鹿晚就是眼瞎才跟你谈!”
“她眼瞎?是我眼瞎吧!”宁淮从鼻子里呼出两团热气,“跟我在一起的时候牵个手都皱皱巴巴,我还以为她多纯呢,结果全他妈是装的,扭头就跟老男人同居去了!她薄情!她寡义!她……”
鹿烨已经举起椅子,眸子里燃起两团火,“姓宁的,你这条蠢狗,再敢胡说八道,老子今天废了你!”
“……”宁淮瞳孔猛缩,跳起来躲到贺昭临身后,“这位叔叔,您自已看看,看看你们家这俩孩子,一个负心女,一个暴力狂,你们做家长的到底管不管?”
贺昭临只静静地看了鹿烨一眼。
不羁的少年像头被驯服的狼立刻放下椅子,乖乖坐好,双腿并拢,双手放在膝盖上。
总算有人能管住这疯孩子了。
宁淮长舒一口气,嘴角疼的他吸溜一声。
然而,身前的成熟男人慢慢转过身,漆黑的双眸深邃静谧,声音沉到吓人,“我们家的孩子什么样用不着你评论。”
没说什么过分的话,语调平淡无温,但巨大的压迫感像滚雪球一样随着说出的每个字放大碾压而来。
宁淮指着自已怔住,“我……”
贺昭临向前一步,周身散发着寒凉之气,金丝边眼镜在顶灯的照耀下,折射出冰冷的光,“既然没本事就别挑衅,更别再妄想自已不配得到的人。”
“你、你说谁?”
“你说呢?被鹿晚甩掉的前男友。”
宁淮神色一顿,不祥的猜测在脑中一闪而过,“你到底是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