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书辞眸光微动，是睡不着么？
　　这时，不远处躺着的沈凝惊喘一声坐起身来。
　　守夜的黛月快步跑到沈凝身边扶住她，“小姐又做噩梦了？”
　　“嗯……”沈凝呼吸沉重。
　　“小姐别怕。”黛月担忧地抱住沈凝，温声劝慰：“奴婢陪在您身边，您安心地睡，没事的，没事的。”
　　沈凝又“嗯”了一声，靠着黛月闭上了眼睛。
　　橙红色的火光轻轻地跳跃着。
　　裴书辞隔着那跳跃的火苗看到沈凝靠在黛月肩头的小脸上，饱满的额头沁满了细汗，双眸微闭，但是眉头却紧紧蹙起，久久都没有疏松。
　　她无法安眠。
　　黛月甚至轻拍着沈凝的肩膀，哄小孩子一样的哄她。
　　裴书辞的眸光幽深了几分。
　　那次在兰台阁，她分明睡的很沉。
　　还是……她现在是做戏给黛月这些人看，然后借着黛月她们的嘴把消息传给自己，然后哄骗自己，让自己放松警惕再拿回白虎令？
　　裴书辞的脑海之中无数的思绪，像是扭成了一团乱麻，而且全部打了结，完全抽不到线头。
　　但看着沈凝那被困倦折磨却无法入睡的苍白脸蛋，裴书辞心底还是不受自己控制地揪成了一团。
　　意识到自己下意识地担心她，裴书辞暗暗咬牙，强迫自己收回目光，闭上眼睛。
　　她多半是居心叵测。
　　他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切莫被她的样子给骗了！
　　这一回借裴书辞的身份来到沈凝身边，就是要确定沈凝到底是怎么回事，是真的有“换人”之事，还是一切都是她自导自演。
　　他需要保持足够清醒冷静，不能因为情绪而判断错误。
　　……
　　沈凝一直睡睡醒醒。
　　卯时还不到，沈凝彻底清醒过来，吩咐一行人准备启程。
　　现在他们距离普度寺还有四十多里，要是出发的慢了，到那里便要下午，何时再回？
　　京中也不好离开太久。
　　出发的时候，沈凝还是坐了马车。
　　黛月陪伴在她身边，指着柔软舒适的靠榻说：“小姐，您靠着再歇一会儿，养养神。”
　　“行。”
　　沈凝昨晚没休息好，知道黛月是担心自己，自己的确也头脑昏昏沉沉的，便听话地靠了过去闭上眼。
　　黛月体贴地给沈凝盖好了毯子。
　　蓝星坐在一旁看着，脸色变幻不定。
　　她从昨晚沈凝给裴书辞“投怀送抱”开始，神色就不太好看。
　　现在瞧一会儿沈凝，一会儿又稍稍掀开车帘瞧了外面骑马前行的裴书辞一眼，神色就更莫测了。
　　所以小姐现在看上书辞公子了？
　　可小姐先前才说再也不和容子安纠缠不清，要用心好好和睿王殿下修复关系，这才几天又看上别的男人……
　　一道目光扫来。
　　蓝星回头，和黛月有些冰冷锐利的目光对上。
　　那眼神十分犀利，带着几分警告和指责。
　　蓝星心里不是滋味，坐远了一些别开了脸。
　　这点微妙的神色交汇，沈凝并不知道，她闭着眼酝酿着想休息，不过收效甚微。
　　养了会儿神，沈凝微微睁开眼，侧身靠着靠榻，顺着飞扬的马车车窗帘角缝隙瞧着外面，
　　裴书辞骑马前行，就靠在马车侧边不远处。
　　沈凝瞧他身形姿态，料想昨晚也没冷着他吧。
　　只是对他用这副姿态到自己身边来的目的，沈凝有些纳闷。
　　想干什么？
　　来观察观察，看看她说的是不是真的？
　　还是无聊，换张脸到自己身边来逗个乐子？
　　沈凝轻轻拉起衣袖，露出纤白的手腕，目光也随之落到了那干净光滑的肌肤之上。
　　她这血和容澈的毒也不知是个什么关联，能不能解毒……
　　等请了吴伯回去之后，可得想想办法证实一下。
　　至于容澈……他喜欢这么玩的话，那也行，不好好逗逗他，都对不起他这样的处心积虑折腾一趟。
　　“小姐，您闭上眼睛，好歹能养养神。”黛月关怀的声音响起来。
　　沈凝“嗯”了一声，闭上眼睛之后再也没睁开。
　　……
　　天亮的时候，一行人到了一处小镇。
　　蓝星看到卖早饭的摊子，便立即跳了下去，片刻后回来时拿了一包葱油饼：“只有这个了，咱们凑合吃点吧，给！”
　　她先给马车上的沈凝和黛月分了几块，又给裴书辞送过去，“书辞公子，给你。”
　　裴书辞微拧着眉：“昨日的肉饼应该还有剩，我吃那个吧，这个你们吃。”
　　“那、那好吧。”
　　蓝星暗忖书辞公子是不喜欢葱油饼？
　　她转向赵程那边分饼，而后到马车边去，把昨日剩下的肉饼拿给了裴书辞。
　　裴书辞道了声谢，将油纸包打开，却定在那里久久没动，眼神也变得无力又烦躁起来。
　　车内，沈凝一边吃着葱油饼，一边漫不经心地瞧着。
　　不得不说蓝星好本事，每一顿饭都能做到精准踩点——容澈不单单是不吃羊肉，也不吃那些葱姜蒜使用过度的食物。
　　葱油饼他当然也不会吃。
　　昨日他买来的肉饼，沈凝晚上吃了两块，应该是鸡肉馅儿的。
　　现在放了一晚上早都凉了，凉了的肉馅儿，免不得要散发出几分腥味来，对容澈那样舌头刁的人来说，几许腥味估计都是难以忍受的吧。
　　沈凝不禁叹了口气，喃喃道：“真会自己给自己找罪受。”
　　黛月跟在沈凝身边多年，对容澈的习惯当然也了解一点，听到沈凝这般说，自然清楚她话中的意思。
　　她低声问：“那现在怎么办？昨日就没吃几口……”
　　午饭没吃，晚饭只吃了两块饼，现在早饭要是再不吃，身子怎么撑得住。
　　沈凝没多说，却是掀开帘子下了马车。
　　她走到裴书辞身边，将那肉饼接过来包回油纸包。
　　裴书辞勉强敛去眼底烦躁，尽量温和地看着沈凝微笑：“怎么了小妹，你也想吃这个所以来跟我抢吗？”
　　“怎么会？”
　　沈凝甜甜地笑，“我是瞧见不远处有间馄饨店开门了，咱们去吃点热的，带汤的，能暖暖身，顺便让马儿也休息一下。”
　　话落，沈凝便牵起裴书辞的手，往那馄饨店走。
　　裴书辞盯着沈凝的纤秀挺直的后背，视线下移落到了两人握住的手上，神情复杂难言。
　　以前她和裴书辞就这么亲近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