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皇子的手已经收回。
我下意识直接要冲上前,却被顾司年低声呵斥住——
“放肆!江柳晚!你这是做什么?”
脚步陡然止住。
我意识在此刻清醒过来:这是在皇宫,不能随意妄为,否则怕是要连累全家。
我退回到顾司年身边,目光凝在帷幔后方的那抹人影上,许久才移开。
离开皇后宫里。
顾司年的脸色依旧不大好看,他冷冷睨我:“你入宫也有些时日了,嬷嬷教了你这么久的规矩,你是一点儿都没记住吗?”
“妾身下次不会了。”
我低头认错,神色却怅然失神。
想着那颗红痣,想着赵云安。
突然,我记起之前在除夕宴上听其他人说起过——那位二皇子是五年前才回宫的。
而赵云安,也正是五年前去世。
这世上,真有这么巧的事吗?
回到东宫后。
我当天晚上就写信去扬州,拜托父亲去看赵云安的墓。
第二天清早。
我才将信递给小桃送出去,迎面却撞见顾司年过来。
顾司年神色冰冷看着小桃手中信笺:“这是什么?”
“妾身写去扬州给父亲的家信。”我神色未露分毫,淡淡回。
闻言,顾司年低头瞥了一眼,也就没有多问,挥手:“去吧。”
小桃捧着信走了。
房里便只剩我和顾司年两个人,气氛一时竟凝结起来。
片刻。
顾司年先向我靠近了一步,伸手轻抚上她的脸:“还疼吗?”
我身形一僵,意识过来他在问孟霜音打她的事。
我摇头:“不疼了。”
得到答复,顾司年满意点头:“你身份低微,若不是念在江南三年恩情,怕是几辈子也换不来太子侧妃的名分,你该知足。”
“霜音是孤的太子妃,太子妃管教你是理所应当。”
“日后安分些,莫要恃宠而骄,更莫要惹她不快,只要好好伺候太子妃,什么都会有的。”
句句训诫入耳,我怔愣站着。
我的眼眶渐渐泛红,静静盯着顾司年这张脸看。
分明是跟赵云安一模一样的脸,为何如今我却越看越觉面目可憎。
他越来越不像赵云安了……
过了很久,我才垂头回应。
“是。”
见我顺从,顾司年眉眼也舒展了,将我搂入怀里,温声安抚。
“这些时日你还算懂事,禁足给你解了,日后莫要再生事端。”
我任他抱着,眼底却如一潭死水,没有动静。
这天晚上。
我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里,我回到了十五岁,回到了赵云安还在世的日子。
自从初见过后,我日日去道观寻他,扰他。
稍微说些俏皮话,就能逗得赵云安脸红害羞,我乐此不疲。
在我十七岁生辰那日。
赵云安未着道袍,一身青衣来见我。
我目光灼灼望着他,再度问了初见那句话:“赵云安,你考虑好了吗?什么时候来做我赵家的乘龙快婿?”
少年脸颊染上薄红,清亮的双眼仿若能望进我心里。
向来大言不惭的我,突然在他面前紧张得心如擂鼓,揪紧了衣角。
下一刻,我只觉手心一凉,是赵云安将一块玉环送到了她手里。
跟他腰身上的玉佩,赫然是一对。
他清冽的嗓音字字入耳——
“环佩相鸣,君心似我心!”
君心似我心。
那便是他的回应。
那时的我以为,我能和他自此做一对恩爱夫妻,白头偕老。
可意外来得猝不及防。
他们踏青途遇山匪,逃至旧屋。
赵云安将我推进屋内,他却在门外死死护着,没让山匪踏进一步。
“江柳晚,好好活着。”
一门之隔,却是生死之别。
官兵将山匪剿尽,我打开门时,倒在我身上的是赵云安的尸身。
他的血染红了我的衣裙,鲜艳夺目。
“赵云安……不要……”
我陡然哭着惊醒。
屋内却空荡荡,周身一片寂寥。
我怔然望着窗外淅淅沥沥的雨,一夜再未眠。
就这么过了两个月,我终于等到了扬州来的回信。
我迫不及待拆开来,入目便是信上一句——
赵云安之墓已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