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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待我清醒时,人已被垂吊在了王府大门高高的檐廊之下。
  双脚悬空离地,约有半丈高。
  手腕被绳索紧紧捆绑悬吊,勒得皮肉生疼。
  胳膊也因身体长时间吊着,感觉好像要跟肩臂脱臼分离。
  可是,此时这点痛已经算不上什么了。
  因为我浑身上下就没有一处不痛的地方。
  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船迟又遇打头风,很多时候都是事儿赶事。
  昨日本该是我每月去万花楼取解药的日子,就算我无法抽身离府去取,于世或者睿王府中的内应都会想方设法给我送来。
  但眼下这情形,任何人都无法近身把解药给我。
  蛊虫没了药性控制,逐渐在我的体内复苏蠕动,那种从内向外的奇痒让人恨不得抓心挠肺。
  我觉得我好像快要死了,甚至渴望死了算了,就不用在承受这噬心之苦。
  痛苦无从得以缓解,我只能靠着哭来释放。
  睿王府的门前,围聚着都城的百姓。
  一个个交头接耳,低声议论。
  “看样子是府上的女婢犯了错。”
  “什么错会受这般惩罚?”
  “难道是跟男人私相授受,乱了礼法?”
  “那也该浸猪笼才是,为何在打得遍体鳞伤,挂在这里示众?”
  “听闻睿王府上的婢女时常换,总是有人送,又总是无端消失......”
  “嘶~~这睿王该不会有什么癖好吧?”
  “可睿王身子弱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一个病秧子还能有什么癖好?”
  百姓们越聊越来劲,听得我感到甚是聒噪。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宫里的太监们找对食,那方面不行,就都用鞭子抽,换着法儿地折磨人。我看这睿王啊,搞不好那方面不行,就靠虐待婢女们来泄欲。”
  “还真有这个可能,不然两个侧妃嫁入王府也有一两年了,至今未曾听到睿王得个一儿半女的。”
  “真是可怜了这些奴婢啊。”
  ......
  身侧的两名侍卫站得笔直,目视前方,任谁搭话询问缘由,都不张口回半句。
  我知道,魏驰命人将我挂在此处示众,既不是想羞辱我,也不是想警示都城百姓。
  而是在同我幕后之人示威挑衅,同时也是他最后的试探。
  若我幕后之人是个沉不住气的主儿,此时定会有所动作。
  可偏偏那人是晏王,狡诈多端,最是能沉得住气的。
  否则,也不会至今都未曾显露过锋芒,得了一个与世无争、平庸和善却胸无大志的名声。
  晏王同魏驰一样,极懂得韬光养晦、隐忍蛰伏。
  以晏王的敏锐心思,还有他在睿王府安排的内应,他应该也知我尚未招供。
  反正痛不是在他身上,他自是在暗中静静观望。
  只是苦的是我罢了。
  围观的人群中,我看到了于世。
  他满脸焦急,隔着人群,两眼湿红地遥望着我。
  怕于世担心难怪,我强撑着扯开唇角对他笑,希望能宽慰到他一些。
  见于世挤过层层人群,满身杀气欲要朝我走来,我紧忙冲着他色厉内荏地摇了摇头。
  可我每动一下,都疼得撕心裂肺。
  于世见我痛苦的样子,乖顺地停下了步子。
  他就是这样,总是很听我的话,乖得让人心疼。
  体内蛊虫愈发活跃,我疼得痛不欲生,口中甜腥四溢,下唇似乎都要被我咬烂。
  浑浑噩噩地挨到暮鼓敲响,王府的侍卫领命将我取下,抬到了魏驰的眼前。
  痛苦将我折磨得奄奄一息,根本无暇再继续演戏或者扮娇弱装可怜给魏驰看。
  我蜷缩成一团,躺在冰冷的地面tຊ上,无所谓接下来是生是死。
  迷迷糊糊中,有股异样的幽香沁入鼻内,身上各处的疼痛神奇般地减弱。
  可脑子却是昏昏沉沉的,感到天旋地转。
  凭借在万花楼的细作营所学,我猜到了这是什么香。
  是一种问你什么,就答什么的香,亦称曼陀罗。
  这种香料的配方,我倒背如流,只待某一天,我要留着给晏王用。
  “柒娘,你到底是谁的人?”
  魏驰的声音仿若天外来音,幽冷而空明。
  “殿下的人。”
  我声音沙哑,吐气无力。
  “是谁派你杀了赵书亦?”
  我语气坚定地回道:“不是我,我是殿下的人。”
  “除夕夜那晚,古琴坊阁楼里的那人,是你,对吗?”
  “除夕夜,我一直在睿王府。”
  体内的蛊虫似乎在啃咬我的内脏一般,刺痒的疼痛让人头皮发麻。
  此时虽让我生不如死,可噬心之痛恰好抵消了曼陀罗的催眠药性下,让我仍时刻保持着清醒。
  “你到底是谁?”,魏驰又问。
  热泪顺着眼角不停地滚落,我哭着哽咽。
  “时和岁丰,取予有节。”
  被针刺过的指尖狠力地抠着地,似乎只有这样才能缓解蛊虫的噬心之痛。
  我觉得我真的快要死了。
  可能等不到蛊虫爬到我的心脉之处,我便会被活活疼死。
  可我还不能死呀。
  我还有好多事要做呢。
  不管魏驰又问了我什么,我一直在哭,一直重复着同一句话。
  “时和岁丰,取予有节。”
  “时和岁丰......”
  “取予有节......”
  ......
  一声轻叹从头顶传来。
  魏驰淡漠地道了声:“还真是块犟骨头。”
  曼陀罗的香气消弭,耳边魏驰清冷的声音也随之少了几分空灵之意。
  “软的不行,硬的也不吃,本王倒是想信你了。”
  爱信不信。
  我都要疼死了。
  “抬回房去,再去宫中请位女医官来,给她处理下伤口。”
  魏驰终于放过我了。
  我暗松了一口气,却也被蛊虫折磨得昏死了过去。
  待到再次醒来时,我趴在自己的寝房里,后背裸露在外,一名女医官正在给我背上的伤口上药。
  “稍等,药很快就上完了。”
  我有气无力:“多谢医官大人。”
  女医官笑而不语,她久在宫内那种是非之地浸染,自是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意识回笼,我察觉到体内的蛊虫似乎又恢复到休眠状态。
  想是晏王的内应趁机偷偷给我喂了解药。
  我趴在那里,闭上双眼养神。
  感觉这两三日浑浑噩噩的,好像是渡了一场大劫。
  现在劫后重生,魏驰应该不会再怀疑我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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