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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卫清晏从不知,杜学义一个大男人,这么能哭。
  忍了再忍,半刻钟过去,他依旧没有停歇的意思,实在忍无可忍,呵道,“放开,起来。”
  多年的习惯养成,杜学义对卫清晏的服从是刻在骨子里的。
  他麻利松手,起身,泪眼朦朦地看着卫清晏,“将军,她是不是在?”
  他跟着将军习武三年后,自认身手不错,想要打败将军反被将军制服,刚刚他们对决的那几招同当年情形一模一样。
  当年亦是在这个空屋,亦是这处地上,他被将军踩在脚下,此后心悦诚服认了他做老大。
  真的是将军回来了,虽然不知他缘何成了个女人。
  既然将军都能回来,他还如何敢不信,方氏死后成怨。
  被祖母构陷清白,谋害性命,抢夺嫁妆,女儿又被欺虐,换做是他,也得回来报仇。
  卫清晏不去看他满是泪痕的脸,点了点头。
  杜学义突觉身上窜起一股凉意,他四下张望,却什么都没看到,搓了搓脸,对着空气道,“方氏,我对不起你,对不起孩子。
  我不够信任你,没有查证便信了祖母的话,疑心孩子的身世,任由她受苦,往后我再不叫她吃苦,好生养她长大,害你之人……”
  他略作停顿,随后闭了闭眼,“我会送官查办。”
  杀人偿命,便是祖母,他也无法包庇。
  “她不同意送官。”卫清晏看向门外,清冷开口。
  杜学义一滞,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为何?”
  卫清晏摇了摇头,没了功德印,她能感知到的只有这个,但具体原因,她大抵也能猜到些。
  黑气中的血色褪去,杜学义的认错让方氏的怨念有所减退。
  卫清晏在心里叹了口气,得尽快把功德印拿回来。
  杜学义只当是卫清晏不能透露,回来的将军有些玄乎,他看了眼地上,有影子,活的。
  不敢多问将军之事,便说回自家事,“将军先前说,方氏成怨,需得沉冤才可入轮回,否则会成魔。
  如今她不肯报官,是不是想亲自报仇?这样做对她是不是也有影响?我该如何做才能助她?”
  “人间有秩,不属于这个世间的,最终都会落得一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只是早晚而已,方氏无辜,她不该得那样一个结局。”
  卫清晏看他,“杜老夫人能对方氏做出那种事,会不会还有旁的你不知道的事?可有好好查查?”
  从前的她也不甚懂后宅腌臜,这些年跟着胖和尚见多了,不免就想得多些。
  方氏的怨气找上杜老夫人,是为报仇,可却不愿杜学义用她的事去报官,应是担心有些事传了出去,虚的也能变成实的。
  有个被人疑心通奸的母亲,世人将来会如何看待笑笑。
  这世间,女子难为。
  或许,方氏担心的便是这个。
  那就要找出别的罪名,将杜老夫人惩治于法。
  “我去查。”杜学义没有丝毫犹豫地起身。
  一旦察觉了一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就能联想到许多事。
  走到门口时,他又转过身来,迟疑道,“将军,你会走吗?”
  他问得小心翼翼。
  卫清晏笑了笑,“我是你胞妹,这是我家。”
  等事情查清,报了仇还是要离开的。
  只是初初相逢,没必要说这些。
  杜学义拼命点头,“是,这是您家。”
  将军如今是个女子身,自是不能再回到护国将军府,那就是没家了。
  没家没关系,将军数次救他性命,他的家便是将军的家。
  “往后别再叫我将军。”卫清晏淡声道,“如今我是常卿念。”
  这世间再无护国将军。
  “是,学义明白,绝不告知第二人。”杜学义擦了擦眼睛,“就是委屈您了,堂堂男子汉,附身在一个女子身上。”
  可好歹是活着的。
  卫清晏见他又哭上了,嘴角抽了抽。
  先前为隐瞒身份,阿布代替她同军中的兄弟们一起下过河。
  装扮男子时,她又穿了特制的鞋靴,显得同正常男子一般颀长身量,在杜学义心里,她就是个货真价实的男子。
  看到她如今的样子,没疑心她本就是女子,也属正常。
  卫清晏没多做解释,倒是想起另一桩事,阿布的容貌。
  阿布是她幼时从宫中罪奴所偷出来的,那时他瘦的皮包骨,被一群太监欺负,她一时不忍,将他藏在自己的软轿里带出了宫,偷偷养在自己院子里。
  不想,长了肉的阿布竟与她有七分相似。
  从前只觉巧合,如今再也不敢轻信任何巧合。
  卫清晏望向皇宫方向,该查查的……
  杜学义离开前,去看了笑笑。
  越看心中愧疚越甚,索性先去查老夫人之事。
  同时交代下去,常卿念是他当年走失的亲妹妹,安远侯府的嫡小姐,府中所有下人需得如敬他一般,敬着小姐。
  下人们莫敢不从,实在是这一日,发生了太多事,众人惶惶。
  出入侯府的大门小门,皆由护卫把守。
  老夫人盛宠的表小姐,被刚找回来的嫡小姐打晕了过去。
  侯爷知晓后,非但没有责怪嫡小姐,反而不准表小姐的婢女出门找大夫。
  管家和老夫人院中的几个老人,血糊糊地从侯爷的院子抬出来,听闻是犯了错,被侯爷查出来了。
  具体是何事,无人得知。
  所以,等到杜学义再传人问话时,格外的顺利,无需多用手段,被问话的人便老老实实的交代了。
  可问出的越多,杜学义的脸色越难看。
  这一晚,杜学义书房彻夜通明。
  卫清晏也没怎么睡着。
  前半夜因为不习惯有个奶团子在身边,后半夜身体生机开始一点点流失。
  虽不像在温泉那般严重,但照这速度下去,也不容乐观。
  她得去找时煜。
  打开门便见眼底乌黑的杜学义,坐在廊前。
  “将……”意识到叫错,他又改了口,“我今日要出城查些事,可否劳你帮忙看着笑笑?”
  他如今能信任的人,只有将军了。
  卫清晏垂眸看了眼,亦抬头看她的小人。
  早上她起身,笑笑也醒了,好似怕她要跑,亦步亦趋的跟着。
  昨日她打了关玉儿,若今日将笑笑一人留在府中,难保不会被关玉儿报复。
  遂点了点头,“好,我带她出去你可放心?”
  “你要出门?”
  若有杜学义陪同,见到时煜会更容易些,可瞧着他脸色沉郁,想来昨日审出的事情不小,只怕今日有的忙。
  卫清晏淡淡嗯了声。
  “我放心,只是兵部尚书吴玉初被刺杀,今日街上到处都是巡逻的官兵和衙差。
  你多年没在京城,我让阿鹿跟着你吧?”
  他心里沉甸甸地压着许多事,没有注意到卫清晏在听到这话时的神情变化,更没去深想吴玉初和卫清晏之间的联系。
  卫清晏没拒绝。
  她今日要做的事,带着孩子总归不便,有阿鹿帮忙看着也好。
  阿鹿不知自己成了工具人,抱着笑笑跟在卫清晏身后出了府。
  这头,时煜昨晚就从暗卫口中得知,卫清晏进了安远侯府,以杜学义妹妹的身份留下了。
  又听得冬藏来报,卫清晏带着一个孩子去了玉晏楼,也只思量片刻,便对惊蛰道,“准备马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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