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以衾靠在墙上,低头点烟。
沥青渗出的液体滑进领口里,在舒缓的肌肉上留下一道冰凉的轨迹。
烟受了潮,勉强点着之后也带着一股怪味,他含了一口,喷出寡淡的雾气飘飘悠悠上去了。
一只苍蝇顺着相反的轨迹落下来,在脚边掉了一片的烟头上一圈一圈转悠。
他仰起头,脖子前后左右活动了一圈,骨头跟着嘎吱嘎吱响,跟年老失修的淘汰品一样。
扭疼了还得龇牙咧嘴地去揉,头发太长,指间的烟烧不着,在墙上擦了一下,灭了。
商以衾看看烟,还剩大半截,又看看天,星星隐约可见。
于是把烟塞回盒里,插着兜晃晃悠悠地走了,皮鞋底下留了行水迹,明目张胆地铺在后巷不太干净的街道上,很快又被新的泥盖住。
小半个小时后,另一个男人来到这里,他有修长的腿和整洁的西装,发型和脸庞都很干净。
抽的烟是杂牌子货,盒子上掐出淡紫色的指印,右手小指却戴着一枚陈旧的戒指,廉价得与他周身的气质全然不符。
他低头看见了那具在污水里泡得发胀的烟头,血线顺着门缝的间隙淌出,门里依旧安静得死寂。
狭窄的木门推开后,地上躺倒着一个熟人——通过不菲的衣装和滑稽的品味,他认出了对方的身份。
他所欠下的债款只是个由头,激发出的贪婪才更令得他们将手伸向了林蕴星。
盛听寒低下头,眉头拧起,抽了一半的烟扔到地上被皮鞋踩进了水泊中。
然后他将手放进裤兜,从终年不散的阴云里走出这条窄巷,沿着模糊的血迹走到一个地方。
一座老楼,被相差不远的同样几座老楼挤在中间,除了天台的某个角落之外就没有其他地方能晒到太阳了。
脚步在巷口一百米就消失,但他还是精确地找到了声音传导而来的源头,甚至不需要刻意注意方向。
他是脑子放空时走过来的,抬着脸看着压抑的天空,皮鞋踩着那群人的脚印,没有声响。
……
林蕴星睁开眼,只感觉全身上下的每一处都在痛。
她依稀记得自己给商以衾发送了消息,因为在回去看父亲的路上,似乎后脑的位置遭受了袭击……
那之后,她就一直被绑在这处偏僻的仓库之中,动弹不得。
她大概知道那些人是什么来头,毕竟,她与盛听寒交往的事情不是秘密。
而根据那天所听到的内容,自己也许早就被他们盯上了。
在一起的时候,她问过盛听寒很多次,对方也没有透露过自己父亲生病的事。
直到被她发现打工的次数格外频繁,才在逼问下终于坦白。
那种病症虽然不至于无可救药,但也十分的刁钻难治,国内的专家鲜少有专攻这一方面的。
在本地,也就只有她父亲一个人而已。
可是父亲这时候声名正盛,号很是难挂,学院中包括盛听寒在内的大多数人又只是知道她家境不差而已。
林蕴星此前没有和他坦白过自己父亲的来头,在那之后才求着林崇枫找时间给他们看了看。
只是,那也是他在这项病症上的首次失手。
偏偏是盛听寒的父亲……
升米恩,斗米仇,因为这一次意外,盛听寒足足恨了他那么多年。
而现在,失去了自己这条渠道,他就只能偷偷去贷款给父亲治病。
难怪这么久都没有去学校……
听那些人的描述,盛听寒欠得不少,估计是已经把两人分手的事告诉了他们,眼见没有渠道讹诈,所以只能强行把她绑过来。
林蕴星没想到在这样的年代,居然还有这样明目张胆的非法团体存在。
她表面上看起来乖巧,安静地被捆在原地一动不动,可是背在身后的手早就偷偷用特制的手表给商以衾发送了消息。
——还好他们只是搜走了她的手机。
但也许是商以衾太久没回,林蕴星有些急了,以至于被他们发现了破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