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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南学子一路集结了五百余人,在沿途驿站的护送下安稳入京,吏部的官员将他们接入阳康坊。
  现在应该叫做阳康书苑。最开始吏部没有那么多钱,就想着先租赁。经过招商,吏部给清谈会准备的钱绰绰有余。
  在圣上的授意下,吏部买下整个阳康坊,归入朝廷,在坊外建起围墙,由圣上亲题“阳康书苑”四字,拓成匾额挂在苑门。
  将江南学子安顿好后,吏部张尚书便带着墨景离进宫复命。
  再次到了勤政殿门口,福海脸上的笑真切不少,小声跟她道:“奴才就知道顾世子是个有前途的,果然一鸣惊人。”
  “还得多谢福海公公替我冒险递话。”墨景离客气道。
  等了一会儿,圣上就在里面传唤她。
  张尚书道:“江南学子暴动一事已经探察清楚了。顾世子面嫩,最近常穿上襕衫,混迹学子之间,这件事她更清楚些,不如让顾世子将事情始末陈与圣上。”
  圣上点点头。
  墨景离知道张尚书这是在提拔她,心里感激。上前一步道:
  “这次替名代考的秀才叫朱见春,刚过而立之年。屡试不第后就开了私塾,给乡下孩子启蒙,指导童生乡试。因为他收取束脩极低,甚至还会接济教穷苦人家的孩子,在通宁县备受尊敬。”
  “去年秋天,朱见春的老母病重,家里没有多少积蓄,连给老母买药的钱也没了,南望县的富户杨老爷找上门来,许诺他顶替自己考试,只要上榜就给他一百两银子。还亲自把朱见春的老母接回杨家,找大夫治病。”
  “朱见春一片孝心,不忍看母亲生着重病还在寒窑里苦熬,便答应下来。”
  “秋闱榜单出来后,朱见春前往杨家接回老母,不想杨老爷在路上安排杀手,半路截住人拖到林子里,意欲杀人灭口。”
  “朱见春九死一生逃走。担心还在杨家的老母,走投无路之际,主动去了衙门自首,现在正被押在通宁县监牢里。”
  “而杨家派出来的打手回去后想领赏钱,谎称朱见春已经被他们打死了。杨老爷当即命人把朱见春的老母淹死在自家池塘。等到衙门的人过去,朱老太太早成了一具冰凉的尸体。”
  “因为朱见春在通宁县口碑甚佳,此事一出,才引得学子暴动。骂朱见春者有之,更多的是为其申冤,呼号科举不公。”
  墨景离说完,稍稍抬眼看到圣上面色十分凝重,半晌才听他道:“有满是漏洞的科举,才有满是蛀虫的朝堂。”
  墨景离跪下道:“圣上,科举改制刻不容缓。”
  圣上点点头:“你先前说的那些建议不错,清谈会后,跟着吏部一起把具体细节商讨出来,朕要好好整治科举弊病。”
  张尚书心里一喜,看来墨景离荫封后进吏部是板上钉钉的事。
  “卑下遵命。”墨景离低着头应下来,走入朝堂的第一步,步子还算扎实,她也十分高兴。
  “你姐姐近日身子不太爽利,你刚好进宫,就去看看她吧。”
  圣上想起这茬来,孝悯皇后死后,他对后宫颇为冷淡,但贵妃身居高位,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关注些的,墨景离在江南学子一事上立了大功,他愿意让墨景离承他这个人情。
  “多谢圣上。”墨景离心生忧虑,阿姐身体一向不错,怎么会突然病了。
  跟着女官到了景秀宫,墨景离进去一看,阿姐满脸病容,半躺在床上,看到她过来眼睛一亮。
  “玉儿,你怎么来了。”
  “我不来,还不知阿姐病成这样。”
  墨景离一脸凝重,半坐在阿姐的床榻上,握住阿姐的手腕把脉。
  她女扮男装行事,有诸多不便,就跟着府里的冷大夫学了点基础的医药知识,并不精通,但是普通的病症还是了解的。
  “你们都下去吧。”贵妃对屋子里的一众宫女道。
  “阿姐的脉搏浮紧,一息三至,看似风寒,但阳气在表,可惜我才疏学浅,不懂这脉象意味着什么,御医怎么说?”墨景离道。
  “你说的没错,我这不是风寒,是中毒。”贵妃道。
  “中毒!”墨景离大骇,“谁给阿姐下的毒,阿姐既然觉察,为什么不禀明圣上。”
  贵妃淡淡一笑:“这毒是慢性毒,洒在花房每日送来的花里,再辅以我饮食里的寒凉之物,看似得了风寒,实则是中毒。”
  墨景离转头,果然看到花架上摆着两盆新鲜的杜鹃,满心着急道:“阿姐既然知道,为何还要...”
  她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因为她明白,圣上惯爱粉饰太平,既然是慢性毒,中毒初期身子稍有不适,这个时候就算是抓到凶手,怕也会被轻拿轻放。
  只有危及生命,引起圣上重视,才会让下毒之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墨景离声线颤抖,问道:“是谁?”
  “是周宝林。”贵妃小声道。
  墨景离抬头,恨恨道:“又是她。”
  看来她的心还是不够狠,竟然还留给周宝林蹦跶的余地。她就该把戏文编得更恶毒些,把事情闹得更大些。
  可,还是那句话,周宝林在后宫的势力,根本不足以支撑她做下这种事,周宝林背后定然还有地位更高之人。
  想到这儿,墨景离眼眶微红:“是皇后,对吗?”
  上次她中毒一事,阿姐虽然语焉不详,她已经隐隐猜到是皇后在背后做推手。
  更何况,若是普通的小宫妃,阿姐大可不必用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
  贵妃合上眼点点头,肯定了墨景离的猜想。
  “都是我没用。”墨景离咬紧牙关,还是没能把眼泪逼回去。
  若不是因为她势单力薄,阿姐何至于以身犯险。可笑她刚刚还在为自己受到圣上称赞而沾沾自喜。
  “玉儿,你说这话是要心疼死阿姐吗?”贵妃赶忙捧起墨景离的脸,用手背替她擦了擦泪。
  “一时形势比人强罢了。我听说你在前朝做的事情了,阿姐很欣慰,也相信你以后能撑起过镇国公府门楣。”
  墨景离颤抖着身子,扑到阿姐怀里,哽咽着问道:“就算一时拿她没有办法,阿姐也不能不顾自己的身子。”
  贵妃轻轻抚摸着墨景离的头道:“后宫害人的手段防不胜防,这次是我知道了,将计就计,就算不能彻底扳倒她,我也要折去她的臂膀。”
  “你放心,阿姐心里有数,这毒未至肺腑,以后身子还会调养过来的。这件事别跟母亲说,我怕她担心。”贵妃道。
  墨景离不言不语,心里怄着气,一方面是气阿姐伤害自己的身子,一方面气自己不能好好保护阿姐。
  听到墨景离在她怀里小声啜泣,贵妃故作轻松地笑道:“先前你还说你长大了,现在又是在做什么,哭得跟个孩子似的,不知羞。”
  墨景离知道阿姐这是在宽慰她,便抬起头来,把眼泪擦干净,道:“还要让毒性持续多久?”
  贵妃拉起她的手,道:“本来也就这两天的事,既然你来了,阿姐就放心把后背交给你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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