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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堪是因为周文丽。
  那晚,周序的爸爸周进在单位加班,只两位妈妈带着三个孩子在空调房里吃了顿热气腾腾的鸡汤火锅,开饭时,吴士心和周文丽琢磨着,这么好的机会,不喝点酒可惜了,于是两人分tຊ着喝了一瓶雾山啤酒,这量不算大,但也足够两人醉的了。
  醉后的周文丽,开始和吴士心诉说她那些荡气回肠的人生往事,从孕期被出轨,到月子里刀捅前夫,从小女儿不吃奶粉,到离婚后带着三岁的大女儿在夜市摆摊……不可否认,周文丽很会讲故事,普普通通的一件事,从她嘴里讲出来,有前奏有高潮,节奏明快,引人入胜,吴士心听得认真,也附和得用心,听到关键剧情,还会拍案而起,和周文丽一起愤怒一起骂。
  两个妈妈旁若无人的谈天说地时,俞非的余光不停的扫向一旁的周序,他面无表情的吃着锅里的鸡肉,喝着瓶里的汽水,似乎并不关心妈妈们的话题。但俞非就是觉得难堪。那种感觉,像是被人剥了衣裳赤裸裸的丢到街上,她极力想要找些什么东西把自己掩蔽起来,却发现周围空无一物……她只好像俞池一样,静静地把头低了下去。
  自卑是因为家具。
  周序家的家具太好看了,好看又舒适。
  尤其那张深棕色的真皮沙发,人坐到上面,像坐到一朵深棕色的云上,身体不由自主的往下陷,没有生硬的阻力,坐得再久,屁股也不会疼。
  不像俞非家里那张用了10来年,打开可以作床,收起可以作躺椅的竹制凉板床,稍微坐一坐靠一靠,屁股和腰背就开始发硌,要是一不小心在上面睡了个午觉,手臂也好,侧面也好,凡是和床面发生了接触的地方,都能被印上一片又一片深深的竹条印子。
  好在天气转凉后,周文丽就会把家里的厚棉坐垫拿出来摆到凉板床上,如此,那凉板床也算有了几分沙发的样子,可是靠背无法摆垫子,秋冬时节往上一坐,不靠还好,若是无意识的往后一靠,纵然是穿着棉衣毛衣羽绒服,竹片的凉意还是能隔着厚厚的衣物浸进皮肤,很冷——冷到肩背发痛的那种冷。
  吃完火锅回到家,俞非躺在床上难以入眠,她不断在脑中想着周序家客厅里的装横布局,那套简洁璀璨的立面玻璃电视柜、那张黑色的木质旋转餐桌、那盏自屋顶垂下的明亮刺目的水晶灯、那台大大的长方形挂壁电视……就连之前那家人留下的那些上了年岁的旧墙纸,也因为这些质感上乘的新家具而变得熠熠生辉。
  渐渐,俞非脑中生出一种难以名状的印象:周序家是白色的。
  不是那种死气沉沉的背景白,而是那种明亮、清爽、温暖的氛围白。
  其实在这之前,她也曾去过吕琳家、曾墨家……好些个同学的家,都装潢得新潮又舒适——这些同学的家,都是白色的。
  只有俞非家,还有舅舅舅妈家,以及四楼的刘爷爷家……是灰色,或者,暗黄色的。不知自己为何会生出这般囫囵的印象,俞非思来想去,或许是因为客厅的地板,灰暗色调的花岗岩地板,的确很难叫人生出明亮清爽的感受;或许是因为厨房窗框上那些褪了色脱了皮的黄漆?还是说,是因为院子墙角下那些早已面目前非的泡沫箱和旧花盆?
  不管这个家是因为什么而发灰泛黄,可以肯定的一点是,俞非家,和周序家,是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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