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遥一声不吭叠好被子,摆正枕头,又打开窗帘,陆殊离注视她做完这一切。
“以后别找我了。”她靠窗站好。
陆殊离没说话。
“那天照片里的男人,长得好,家世也好,周阿姨能入眼的,自然是万里挑一,我和他交往试试。”
长久的死寂。
“叶家拒绝了,周阿姨生气,我也难堪。她没有十足的把握不可能介绍给我,让对方再拒绝我一次了。”
陆殊离一动不动伫立在那,阳光虚虚浮浮地照进窗户,晃得她眼睛发涩。
“趁着周叔叔和周阿姨还蒙在鼓里——”
“周先生。”保姆敲门,“老爷子回来了,喊您去书房。”
纪遥后半句戛然而止。
男人没回应。
保姆又敲门,“请您立刻去。”
陆殊离整理着衬衫,嗓音阴沉,“马上。”
他系完袖扣,又理了理衣领,一步步逼近纪遥,“真中意胡家的公子?”
纪遥低垂眼睑,“挺顺眼的。”
“想好了?”
她抿唇,“想好了。”
“不后悔?”陆殊离面色凌厉,“周家不需要和胡家联姻,你嫁与不嫁,对周家没任何作用。”
纪遥咬得下唇生疼。
“胡家攀附上周家,倒是肯出天价的聘礼,你打算拿那笔钱,偿还周家吗?”陆殊离抬起她脸,“欠的钱有着落了,欠的人情债呢?”
她不言语。
“周先生。”保姆拧了拧门锁,“老爷子要亲自请您过去了。”
纪遥奋力推开他。
陆殊离转身,拉开门,“程小姐不舒服,煮一碗粥给她喝。”
保姆眼神朝里面瞟,他挡得严实,只瞟到整整齐齐的床。
哪里感觉不太对。
又形容不出。
保姆点头,“是。”
陆殊离离开后,纪遥在屋里坐立不安。
她蹑手蹑脚出去,盯着尽头的书房,静悄悄的。
周淮康白天基本不在家,一般是晚上在餐桌问问陆殊离的工作,问问周夫人圈子里的新闻,极少这么郑重严肃。
显然,是发生重要的事了。
纪遥慌得手抖个不停。
好半晌,书房门开了。
陆殊离跟着周淮康走出来。
隔空对视,纪遥硬着头皮迎上去。
周淮康穿着深灰正装,秘书拎着公文包在楼梯口等候,他没表现出什么不对劲,和蔼可亲笑,“禧儿,学业顺利吗?你周阿姨告诉我,你换了实习公司?”
纪遥下意识瞥陆殊离,他一副云淡风轻的态度。
大概是她多想了。
周淮康日理万机,各部门、各区县马不停蹄的走访基层,指导视察企业,他哪有多余的精力怀疑她和陆殊离。
她紧绷的情绪缓缓松懈下来,“原先的公司实习到期了,换一家新的。”
“有苦难和周阿姨讲,她会给你做主的。”周淮康越笑越慈祥,“禧儿瘦了,多补补营养。”
陆殊离与年轻时的周淮康有六七分神似,周淮康那会儿是远近闻名的高考状元,贫民窟的学霸,清秀高大才华横溢,和周夫人是同学,周夫人的娘家世代经商,识人待物很有眼光,一下子选中了周淮康,毕业就结婚了。
周淮康四十岁开始飞黄腾达,而且品行端正,不是抛弃发妻的“凤凰男”,是实打实的“真金男”。
基于此,周夫人一直认为好男人要趁早入手,教导纪遥擦亮眼,不要沉迷小恩小惠的情爱,要有大局观。
......
纪遥和胡家的公子约在咖啡厅见面。
胡家的公子也是独生子,之前在留学生圈很出名,挥金如土那种,号称“华人老公”,“富二代之光”。
这群子弟在国外放飞自我,泡洋妞,甚至嗑药,在国内老老实实继承家业,家族只有一个要求:别惹祸,别殃及父辈。
所以他们的真实面目,国内圈子了解不多。
纪遥听周夫人说胡家的公子相当受欢迎,谁不喜欢俊男呢,有钱的白富美也喜欢,外省的首富提出让他入赘,将来家产都给女儿女婿,可胡家也富贵,当场骂了首富一通。
经此一事,胡家公子样貌好,又清高刚烈,可谓是名声大噪,更受欢迎了。
周夫人是截胡了几大家族的千金,替纪遥抢来的。
纪遥一边喝果汁,一边看橱窗外的街景,空中飘着小雪,高楼大厦雾蒙蒙的,今年的雪格外多。
“你喜欢男人吗?”胡公子问了这个无厘头的问题。
她蹙眉。
“不是指我,指所有男人。”他笑,“你喜欢男人吗?”
搞不懂他是什么意思,纪遥仍旧礼貌答复,“喜欢。”
胡公子笑容放大,“我也喜欢。”
纪遥愣住。
渐渐反应过来,“你...”
他比划嘘,示意她小声,“胡家不清楚,你如果愿意嫁,我也愿意娶,你帮我瞒着,我保证不干涉你的私生活,咱们相敬如宾,各玩各的,至于生孩子,即使我不上阵,你总有法子怀上的。”
纪遥含着吸管,瞳孔涨大。
一辆商务轿车这时泊在道旁,后座降下车窗,露出叶柏南的脸。
他来这边的商业大楼谈合同,路过这栋商场,正好发现纪遥坐在靠窗位。
司机也目睹了这一幕,“胡家的公子胡生是同性恋吧?他在美国玩得挺花哨,回国后收敛不少,胡家这些年在外省做房地产生意,上个月刚回本市。周淮康夫妇应该调查过胡家,胡生谈了几个女朋友,有没有婚史,肯定查得一清二楚,唯独一个大老爷们儿有男朋友...周家万万没想到。”
叶柏南表情凝重。
他和胡生有过一面之缘。
在外省的同性酒吧,胡生跟一个富二代打架,打得头破血流,被押上门口的警车,他在隔壁的露天茶餐厅谈生意,恰巧看到全程。
叶柏南下车,撑开一把伞遮在头顶,站在橱窗外面,手指敲了敲玻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