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珩和周岩并肩走进医院大楼,两人沉默不语,一路走到了一间病房前。
门口站着几个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他们身穿黑色西装,戴着墨镜,看起来像是保镖。
这些人一看见周岩和肖珩,立刻挺直了身子,双手垂立在身侧,神情严肃,毕恭毕敬地齐声喊道:“大少爷,二少爷!”
他们的声音低沉而恭顺,带着一丝敬畏之意。
肖珩面无表情地看了一眼他们,并没有回应,他的眼神冷漠而疏离,仿佛这些人与他无关一般。
周岩则轻轻地推开了门,然后侧身让肖珩先走进去。
肖珩迈步走进房间,身后紧跟着周岩。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窗外的阳光透过白色的窗帘洒进来,显得有些苍白无力。
这是二十年后,肖珩第一次见到亲生父亲周炜康。
肖珩缓缓地走向病床边,老人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眼紧闭,面容憔悴,脸颊深陷,原本乌黑的头发早已经变得花白稀疏,看上去仿佛失去了生命的气息。
肖珩静静地凝视着他,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眼前这个曾经熟悉又陌生的人,心中充满了矛盾和挣扎。
岁月如梭,很难相信曾经意气风发的男人,如今已被病魔折磨得不成人形,瘦骨嶙峋、毫无生气。
肖珩回忆起二十年前的场景,那时的周炜康身材魁梧,经常提着酒瓶子回家,然后重重地砸在饭桌上,玻璃渣碎了一地,而年幼的肖珩则吓得躲到周岩身后,瑟瑟发抖地叫着:“哥,爸爸又喝醉了。”
那时候的周家正处于低谷期,周炜康的叔伯和堂兄弟们都在暗中算计着他的生意,他唯一能相信的就只有亲弟弟周炜珣。
然而,后来发生的事情成为了周炜康一生难以磨灭的痛。
肖珩凝视着病床上的周炜康,心中竟涌起一股莫名的怜悯之情。
周炜康的手艰难地动了动,似乎想要抓住什么东西。
周岩见状,连忙走上前,轻声呼唤道:“爸,你看谁来了,是阿骏来看你了。”
周炜康像是听到了儿子的话一般,缓缓地睁开了那双浑浊的眼睛,声音沙哑地问道:“真的吗?是阿骏……是阿骏真的来了吗?”
肖珩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挪动脚步。
周岩转过头来,轻轻地拍了拍肖珩的肩膀,示意他上前去。
肖珩犹豫了一下,向前迈了一小步,但依然沉默不语。
周炜康努力地集中精神,视线逐渐清晰,终于看清了眼前的青年,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喜。
“阿骏!你是阿骏!”周炜康激动地喊出声来,同时剧烈地咳嗽起来,呛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肖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淡淡地回应道:“嗯。”
周岩赶紧上前将周炜康扶起,关切地询问:“爸,你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叫医生过来看看?”
周炜康摆摆手,示意自己并无大碍,然后转过头看向肖珩,眼中闪烁着泪光,喃喃自语道:“没有,我没事,是我看到阿骏回来了,太开心,太开心了……”
说完,他又抬起头,深情地望着肖珩,声音略微颤抖地问道:“阿骏,你都这么大了,这些年,你一直都在海州吗?”
肖珩微微颔首,语气平静地回答:“是的,我一直在海州。”
听到这个答案,周炜康的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轻轻地叹了口气,感慨地说道:“那就好,那就好啊……这么多年过去了,没想到我们还能再次相见。”
说着,周炜康停顿了下,神情变得有些许迟疑,似乎有什么难以启齿的话要说。
“阿骏。”他又叫道:“你母亲她还好……”
肖珩打断他道:“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她早就有新的家庭,新的生活了,你也知道,她后来的丈夫是谁,她的日子能不好过吗?”
周岩怕肖珩的话刺激到周炜康,忙上前拽了拽他。
肖珩没好气地瞥了一眼周岩,静静地站在一旁,又侧过脸看着周炜康,眼神中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就恢复了冷漠和淡然。
“阿岩,你快让阿骏坐啊。”周炜康吩咐道。
“不用了。”肖珩打断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一会就走了。”
“阿骏,既然回来了,就在安林住几天吧,我让阿岩给你安排。”周炜康又道。
“明天周一,我还要上班。”
周岩忙又拉了拉肖珩,“阿骏,让爸再休息会吧,我带你出去,我们先去吃个中饭。”
……
两人从病房里出来后,一直没有说话。周岩的脸色看起来略有些阴沉,让人猜不透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这时,旁边的助理黄捷小心翼翼地开口说:“大少爷,唐庭那边都已经准备好一切了,我这就带你和二少爷过去吧。”
周岩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然后,他转过头去看了肖珩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不满。
肖珩注意到了周岩的目光,问道:“怎么,还有其他事吗?我们现在还要去哪里?”
周岩的语气平静地回答道:“既然你好不容易才回一趟安林,那你就跟大哥一起吃个饭吧。”
话一说完,他便转过身去,朝电梯的方向走去。
肖珩便也只能跟了过去,和他一起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肖珩便听到周岩叹了一口气。
“阿骏,爸时日无多了,所以这次我才找你回来的,我没有想到,你对他,还是这么耿耿于怀……”周岩又重重地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一丝无奈与遗憾。
肖珩微微侧过脸,眼神冷漠地看了一眼周岩,“那要让我怎么做,原谅他?原谅你?”
“我说了,当年的事情,我可以向你道歉,当时我也只有十四岁,比你大不了多少,我也还是个孩子,我没有想到一次错误能够酿成了这样的局面!”
周岩情绪激动,声音略微提高,狭长的眼睛里有些明显的愠怒和不甘。
肖珩沉默片刻,终于开口说道:“是啊,都是孩子,但这并不意味着你有资格要求我的原谅。”他的声音冰冷而坚定,仿佛一把锋利的剑,刺破了两人之间的最后一层伪装。
周岩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他深吸一口气,试图平复自己的情绪。
他知道,肖珩说得没错,他们都是这场悲剧的牺牲品,但即便如此,他仍然希望能得到肖珩的谅解,毕竟,他觉得他们曾经是一家人,有着无法割舍的亲情纽带。
“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既然这个家也早就分崩离析,现在我们也都长大了,就没必要再装得再像亲人一样了。”肖珩停顿了下,继而沉声道:“再说,你最需要道歉的人,应该是叔叔周炜珣,和我母亲。”
他的话语直接刺进了周岩的内心深处,周岩瞪大了眼睛,嘴唇微微颤抖着,却无法说出任何反驳的话来,肖珩说的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一般敲打着他的心门上。
就在这时,电梯的大门“叮”地一声缓缓打开,肖珩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只留下面色震惊的周岩愣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