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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药铺内门传出的脚步声,不过几个呼吸的功夫,徐鹤卿的神色已然恢复平静。
  好似一切都未曾发生。
  小师弟见缓和很少的场面,当即取走木碗,让沈昭宁先行回去歇息,这里留他一人就行。
  徐鹤卿想去扶住沈昭宁,却被她闪开。
  “可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劳烦侯爷,阿言还在家中等我。”
  对话至此中断。
  出了药铺,本应在家的李言安竟现身于药铺门口,少年疾行几步,将手中披风披于沈昭宁肩头,扶着她登上马车。
  徐鹤卿已记不清这是第几次,二人相拥着在他眼前渐行渐远。
  夜间的气温并不寒冷,甚至略感燥热,然而他却丝毫感受不到温暖。
  ……
  沈昭宁拢了拢披肩,她似乎比以往更畏寒许多,是因为太久没有进食所致?
  还是秋日将近?
  她甩了甩头,将这些纷杂的思绪自脑海中驱除。
  掀开马车的玉帘,望着渐行渐远的徐鹤卿。
  调整了一下坐姿,却恰好与抬手为她将发簪掐进鬓发的李言安对视。
  “我这样行事,你会不会觉得难受?”
  “这样对你而言不公平?”
  李言安一脸无所谓,握紧她垂于身侧的手,在她手背上轻吻:“只要姐姐愿意与我相伴,哪怕仅有一日,我也满心欢喜!”
  “即便只是演戏,即便皆是虚假,我也心悦。”
  沈昭宁垂眸,任由他握着。
  自她苏醒的那一刻起便知晓,她无法做到全然地痛恨徐鹤卿。
  即便他曾令她向他人下跪,间接害死她的父亲与兄长,甚至在她难产之时仍然陪伴着他人。
  她终究无法彻彻底底地恨他。
  她与徐鹤卿的人生已然绑定五年有余,这份感情绝非虚假,又怎会这般轻易消散?
  她钟情于他,哪怕是他以陌生人的身份初次出现在她身旁,她便已不可遏制地爱上了他。
  她无从选择。
  爱上徐鹤卿仿若一串深植于她基因中的记忆,只要徐鹤卿现身,代码便会自行启动。
  她的心在刹那间沉沦。
  她唯有以这般奇异扭曲的方式逼迫自己放下徐鹤卿——那便是另寻一人去爱。
  于是,她应允了李言安的告白。
  沈昭宁心想,只要有一人能取代徐鹤卿的位置,她便不会再钟情于他。
  只要熬过这三个月,这三个月不再爱上徐鹤卿即可。
  沈昭宁抬眸看着李言安温和的侧脸,他的面容总是给人舒适的感觉。
  他不应成为她与那个深爱着徐鹤卿的自己博弈的棋子。
  “抱歉,我只需你陪在我身边三个月便好。”
  李言安闻此,那好看的桃花眼罕见地变得严肃,看向她:“我说过,这皆是我心甘情愿的,我愿做你的未婚夫,愿为你做任何事。”
  “姐姐,你无需心怀愧疚,于我而言,你无需有歉意。”
  “你利用我也罢,伤害我也罢,我皆能接受。”
  李言安的一颗真心,就如此呈现在她眼前,诚挚得令人诧异。
  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沈昭宁将头倚靠在李言安肩上,轻声低语:“若是我先结识的人是你,那该多好。”
  第30张
  李言安神色有些复杂地望着沈昭宁,把她的话又复述了一遍:“是啊,倘若姐姐先结识的人是我,那该多好。”
  然而,世间并无如果。
  她所爱的人,终究只会是徐鹤卿。
  ……
  清晨,琼州刺史为方便他处理事务,特意送了他一套宅邸。
  徐鹤卿专注地处理着公务,不时瞥一眼院中的岁岁。
  岁岁今日显得异常兴奋,早已过了就寝时间,仍在府中的庭院中玩耍。
  一旁的阿竹却满脸倦容,对于岁岁的咿呀声毫无兴致回应,只是敷衍地应和着。
  徐鹤卿目睹此景,搁下手中的笔,示意阿竹去歇息。
  阿竹着实疲惫了一整天,见徐鹤卿发话,猛然惊醒:“侯爷,奴婢不困。”
  徐鹤卿并未理会她的话语,看了一眼仍精神饱满的岁岁,沉声道:“你去歇息,岁岁由我照看。”
  阿竹无法忤逆徐鹤卿,最终还是去歇息了。
  徐鹤卿调整好神色,蹲下身,向着岁岁招手:“岁岁,爹爹回来了!”
  岁岁步履蹒跚地扑进他怀中。
  徐鹤卿一把将她抱起,嬉戏片刻后,在院中石凳上坐下。
  岁岁举着一张画像,乖巧地在他怀中坐好,没安静多久,便开始举着画像往徐鹤卿眼前凑。
  他顺势接过画像,将调皮的孩子圈在怀中。
  画像中,是岁岁所画的他与沈昭宁。
  岁岁手指着沈昭宁的面庞,话语像连珠炮般蹦出:“阿娘!阿娘!”
  他垂着眸,好像在和徐鹤卿强调自己这是她画的‘阿娘’。
  “岁岁可是想阿娘了?”
  徐鹤卿话落,心脏好像被揪住了一下,他又何尝不想呢。
  只是现在的沈昭宁好像不需要他了……
  徐鹤卿将岁岁高高举起,让她能够和自己视线平齐:“岁岁,明日你替阿爹陪陪你阿娘好不好?”
  他只有四个月时间了,四个月之后他就要返程回京了,他不求沈昭宁会原谅自己。
  他只求沈昭宁能不伤心。
  岁岁能够成为他的安慰,自然也能抚平沈昭宁心里的痛。
  徐鹤卿写了一封信给沈昭宁。
  沈昭宁收到信,将信拆开看了一眼内容,手手中的茶杯没拿稳砸在了地上。
  她对岁岁还是喜欢的。
  毕竟那是她自己的孩子。
  她本以为自己再也无法见到孩子,没成想见到了。
  沈昭宁紧接着,眸光中又划过一丝惆怅,她活不过五月之久,更何况她……
  瞻前顾后之间,她屏弃掉其他杂念,提笔写了一封回信,又在落尾处添置一行字。
  徐鹤卿收到信笺时,兴奋不已,又见沈昭宁落尾的字:可以,不过还请侯爷不要与我见面为好,我与李刺史的长子已有婚约。
  他手中擦拭的剑“哐当”一声砸在地上,也他心里砸出了一道血口。
  “宁儿……”
  他鼻尖发酸,眼眶微湿,心底一抹酸涩猛地袭及全身。
  明明看见沈昭宁找到归属,他开心才对……
  可为何现在,他又不舍,明明是他先推开了她。
  可到头来,不舍的还是他。
  片刻之后,徐鹤卿浑浑噩噩地徐步来到书桌前,执笔写下:不允许打扰沈昭宁生活,第六个理由:我们渐行渐远,永远回不到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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