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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谢春喜用脚踩住铁铲上边,借力铲起了一大坨土,将土抖落坑中。
  他擦了擦汗,道:“这以前是没有的,现在不就有了吗。”
  在众人的打笑中,谢春喜终于将坑填好。
  孟氏也换了身干净衣服回来,从钱家大嫂手中接过小玉衡。
  回到东厢房,给小家伙沐浴更衣,换上了钱家送的虎头帽鞋袜衣服。
  本该是孟氏娘家送的,但孟氏没有娘家,钱家索性全包了,俗称“拿满月”。
  再次出来时,村民们已经带着自家准备的贺礼纷纷来到谢家。
  院内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村民们高声谈论着今天的主角,有人说:“这钱家真是把孟婉宁的孩子,当亲外孙疼啊。”
  “那可不是,别家亲孙子都没这待遇吧。”
  “我刚在后院见着了那孩子,看面相是个有福的!”
  也有人低声询问着身边的人:“谢五家没人来吗?”
  王老婆子瞥他一眼,用搓掉花生米的酥皮,慢慢悠悠道:
  “请都没请,刚刚埋状元酒还是春喜一人填的土。”
  那人深吸一口气,想到村里最近的传言:
  谢家祖坟冒青烟那天,有人看着谢齐临慌慌张张的从小路上山,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在院外响起,提醒宾客们要开席了。
  谢玉衡被孟氏抱在怀里,脑袋搁在孟氏的肩上。
  呼吸间都是孟氏独有的气息,令人安心。
  谢庭江略粗糙的大手捂住她的小耳朵,避免被鞭炮声惊扰。
  上辈子笼罩在心头的阴影,随着这辈子家人们的细心呵护慢慢散去。
  原来,这就是家的感觉吗。
  ……
  粗壮有力的男人们,端着菜穿梭在人群中送往各桌。
  熘鱼段,红烧狮子头,母鸭莲子汤,鸡肉炖蘑菇,腌笃鲜,小炒时蔬....
  周围时不时传来抽气声,十大碗竟有一半是肉菜。
  估计很长一段时间,在十里八乡都是头一份。
  这边谢庭江从灶台拿出一个瓷碗,里面装着三个鸡腿,外加一盘酱肘子。
  领着孟氏,向谢来福家那桌去了。
  “庭江叔,孟婶婶。”
  谢竹青率先打招呼,他们这桌他负责端菜。
  谢庭江笑着和谢竹青寒暄两句,将手中的菜放在桌上。
  “这是先前答应云华姐弟俩的鸡腿,竹青也有。”
  说罢从桌上取过酒坛和碗,满满倒了一大碗。
  对着谷氏深鞠一礼道:“多谢嫂子救我妻儿,他日嫂子有需要,尽管吩咐庭江。”
  谷氏赶忙起身回礼,“哪里,我也没帮上什么忙。”
  再说了,当日谢庭海已经提重礼上门,答谢过了。
  谢庭江却只微微一笑,抬头将碗中酒一饮而尽。
  谢玉衡眼珠子转了转,她倒隐约猜到了几分她爹的意思。
  来福来贵兄弟俩起身回酒,嘴里说着祝贺小玉衡安康喜乐,长命百岁的吉祥话。
  一时间觥筹交错,起坐而喧哗者,众宾欢也。
  倏地,一人从大门慌慌张张跑了进来,在宾客中不知道在找谁。
  谢玉衡见她爹,再次将碗里的酒一饮而尽时,他唇边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讽刺。
  谢庭江与前来敬酒的人寒暄道:“老兄今天一定要不醉不休,我们谢家,酒管够!”
  “庭江老弟爽快,来干来干。”谢弘豪爽哈哈一笑。
  不一会儿,众人就知道跑进来那人找的是谁了,吴大夫。
  吴大夫本是不想来的,可听到有扬州来的厨子,还会做地道的腌笃鲜。
  他觉得好歹,他也替孟氏把过脉,着过急,再吃个席好像也可以?
  这会儿,他有点想吐。
  因为那人请他去看诊一个掉进粪坑里的人。
  医者仁心,他只能提着药箱走一趟。
  吴大夫倒是走了,那桌的其他人看着满桌子的菜,胃口尽失,下筷子的速度都慢了许多。
  隔壁桌的人好奇问咋回事,不出多时,那片的人,基本上都知道了。
  原来是今天打算去县里,备考县试的谢齐临掉进粪坑里了。
  “他姥姥的,早不掉晚不掉。”
  “老子吃席正吃得正爽,他谢齐临给掉粪坑里去了,真恶心。”
  人群中不知道是谁怒声埋怨道。
  这下好,来吃席的全都知道了。
  连一向以厚脸皮著称的郭老婆子,也觉得有点吃不下去,仿佛间闻到了一股臭味。
  “那谢齐临还能赶上后日县试吗?”
  “谁管他能不能赶上,真他娘的晦气,这狮子头吃着都不香了。”
  “我听说,我是听说啊。孟氏出事那天,有人看见谢齐临从小路那边上山。”
  “岂不是……”
  “这么说,谢家小儿还真是祖宗保佑,谢五家的这不就遭报应了。”
  “也不能这么说,好歹都是谢家的,老祖宗难道还能厚此薄彼。要我说啊,就是咱们家小玉衡有福气。”谢丁从大竹扫把上折下一小节,直接当牙签用了。
  “可不一定,手心手背都是肉,那手心的手还比手背厚呢。”
  谢丁用舌头顶出牙缝里的肉,又吞入喉中,点点头觉得他说得也有几分道理。
  “咿呀呀,啊啊呀。”
  谢玉衡看着她爹,嘴里咿呀个不停。
  从她爹表情看,这事……好像是她爹干的。
  她爹是怎么做到的,哪怕提前知道谢齐临去县试的时间,又怎样算得刚好让谢齐临掉入坑中。
  这边。
  吴大夫看完诊后,一阵风似的窜出谢五家老远。
  然后蹲在路边干呕,这世道钱难挣啊。
  谢五家,谢齐临像死尸一样躺在床上,双眼无神地望着房梁。
  哪怕他已经洗了很多个澡,依旧觉得身上奇臭无比。
  一想到掉入粪坑时,黄白之物涌入口中,他就感到一阵恶心。
  屋外,大房一家五口正在冲刷着院子里的屎。
  谢招娣清澈灵动的双眸微动,然后又换做一副怯懦模样。
  半个月多前,他们一家都出去干活了,中途她送柴火回家。
  听见堂屋里二叔谢永康和祖父、祖母说:
  他找到门路,可以让谢齐临“考上”案首,不过还需要两百多两银子。
  距离谢永康要的银两还差一大截,于是二叔和祖母商议着,要把她们姐妹三人卖到那种地方去。
  因圣上用女童修长生之法,民间也有很多人效仿。
  原本不值钱的小丫头片子,倒是比十多岁能接客的小姑娘还值钱,还是越小越值钱那种。
  她的小妹迎娣才三岁啊。
  爹娘像是泥捏的没有脾性,任吕氏怎样揉捏都接受,她能靠的只有自己。
  他们家有两个茅房,二房嫌脏单独一个茅房。
  平日二叔、二婶带着小堂妹住在县里,二房的茅厕便只有谢齐临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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