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曜出征在即,我却每天闲闲地与其他官家夫人赏秋喝茶。
裴曜的庶母陈姨娘来敲打我:“夫君都要出征了,你倒有心思玩乐?一点也不如阿”
阿萝的名字将要出口,被她咽回了。
我假装什么都没发觉。
我十分恭顺地低头:“姨娘指点得是。我后日得闲,就去庙里为夫君求个平安符。”
我说:“只是那庙地处偏僻,我得多带些家丁。”
陈姨娘嗤笑一声:“还真是金娇玉贵的大小姐。带什么家丁?依我看,带个丫鬟也就得了,还能有人一天到晚盯着要害你?矫情!”
嬷嬷上前就要抽她。
我拦住嬷嬷,做出一副窝囊样子:“姨娘教训得有理,就按姨娘说的来。”
当天下午,嬷嬷告诉我,陈姨娘房里的丫鬟偷偷出了府,奔着城南去了。
我依然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去庙里求符的那天,天色阴沉。
我端端正正上了柱香,求菩萨保裴曜不得好死。
行至偏僻处,丫鬟突然被人从身后捂了嘴,敲晕了。
数道黑影无声将我围了起来。
阿萝从其中踱步走出,对我微笑:“姜婼,好久不见。”
她说:“是不是很意外,我居然还没死?”
她不来我才意外。
我说:“裴曜不让我找你,你倒主动来找我。你将我儿子卖到黑市的事,我还没找你算帐!”
阿萝咯咯笑起来:“你不也是好本事?竟然还能找回来。我明明特意叮嘱了,一定要将他打废了卖得远远的。”
我冷笑:“你算个什么东西?混迹黑市的都是刀口舔血的亡命之徒,会听你的?不过敷衍罢了。”
阿萝并不恼,反而目露得意。
她对着那群黑衣人扬起下巴,拖长声音道:“你们——敢敷衍我吗?”
黑衣人大笑着回:“小的们可不敢!”
我目光震颤:“你们”
“半个黑市都要听我调遣,他们,就是你口中的亡命之徒。”阿萝看着我,眼里闪着恶意的光,“你想被卖到什么地方呢?我砍了你的手脚,卖到暗娼馆怎么样?那里的嫖客就算认出了你是谁,也不敢说!”
她拎了把刀,开始对着我的手臂比划。
“你疯了!”我骇然道,“黑市丧尽天良,等他们被抓进刑部大牢的那天,你也逃不了!你要你爹如何自处?”
阿萝的爹正是刑部尚书,掌管京中刑罚事务。
黑衣人闻言,笑得更大声。阿萝也笑得直不起腰来。
“你还不明白啊,姜婼,”她说,“黑市是要孝敬我爹的。他们每年被金吾卫抓到那么多人,若不是我爹在判刑时将他们悄悄放走,黑市的人早就死光了!”
我点点头,然后道:“姚夫人,您都听见了?”
阿萝神色一变。
与此同时,数支箭射出,原本围着我的黑衣人纷纷中箭倒地,哀鸣不止。
破败院墙上不知何时埋伏了密密麻麻的金吾卫。
金吾卫上将军夫人从墙后走出,恨得咬牙:“我夫君为了抓这些黑市贼寇,折了多少弟兄的命在里头!千辛万苦捉了人送去你刑部,倒给了你爹中饱私囊的机会!老王八蛋!”
她伸手扶我:“伤着没有?”
我泪眼朦胧地向她一拜:“多亏姚夫人”
“前天还一起喝茶呢,你再跪下去戏就过了,”姚夫人低声说,“姜婼,这人情我记下了,以后一定还你。”
喝茶那天我问她,若有个立大功的机会,金吾卫要是不要。
这便有了今天这一出引蛇出洞的戏。
阿萝终于从变故中惊醒,连连道:“姚夫人,误会,都是误会!我只是随口胡诌的,我爹是好官”
“是不是好官,金吾卫审得出来。”姚夫人冷冷道,“这件事可不会再交给刑部,你且领教一下金吾卫的手段吧。”
姚夫人眼里带了冷冷的杀气:“我夫君那么多弟兄的命,你偿不起。”
这件事闹得很大。
朝廷命官竟然勾结黑市残害百姓,圣上震怒,特地叮嘱严查此案。
阿萝在狱中受尽极刑。
没撑过一天,她就将亲爹卖了个底掉。
于是刑部尚书上一刻还端着茶杯敷衍金吾卫,下一刻就被径直搜出了证据,丢入大牢一并受刑。
可两人竟都没供出裴曜来。
徐阙行对我轻声道:“进展有些慢了,是不是?”
他说:“你能想到用姚夫人,就不肯用一用我?”
我说:“此事对姚夫人有好处,可对你有什么?只有危险。”
“行,是我偏要上赶着,”他看我一眼,收了玩笑神色,“裴曜偷偷潜进过牢里。”
我握紧了拳。
徐阙行说:“裴曜在牢里对那阿萝说,他就是拼了这条命也要救他们出来。只是他们要撑住,受再多刑也不能将他供出来。否则三人都进了牢里,反倒没活路了。”
我冷笑:“他们肯信?”
裴曜这些天来,想方设法要和阿萝撇清关系,恨不得将城南的宅子都一把火烧了,就怕查到他头上。
“不信也是死路一条,信了至少还有希望,”徐阙行收了扇子,“不过阿萝毕竟是他的妾,他逃不掉的。你且等着看出好戏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