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明清在婚礼台上讲话:“各位来宾,各位亲朋好友!值此大喜的日子,我谨代表新娘公司全体员工,向新郎新娘表示诚挚的祝贺……”
王为民一脸诧异地看着唐明清。
牛二虎突然冲上婚礼台,一把揪住唐明清的一只胳膊。
与此同时,王为民冲上婚礼台,直奔唐明清:“骗子……”
婚礼现场登时大乱。
马兰花跑上婚礼台,猛地推开揪着唐明清的牛二虎,挡住王为民,一指牛二虎:“骗子是他!”
王为民一愣,扑向牛二虎。
唐明清指着牛二虎,大声喊:“快抓住这个人,是他在搅乱婚礼!”
好歹逃出婚礼现场,表情尴尬的唐明清边驾车边对坐在副驾驶位上的马兰花说:“好险啊,看来牛二虎没带什么人来。”
马兰花扫一眼唐明清,话说得绵中带刺:“还真是侥幸……可是我怎么感觉你这是故意的呢?”
唐明清搔一把头皮:“故意的,没有吧?”
马兰花笑一笑,目光柔和地看着唐明清。
唐明清与马兰花对视片刻,急速跳开目光,他忽然就感觉自己有点对不起马兰花。其实,唐明清这么想,也有他的道理。唐明清历来认为,爱一个人就要全身心地去爱,心中不能有一丝杂念,尤其是不能惦念另外一个人。我对不起马兰花,唐明清边开车边在心里骂自己,唐明清,你他娘的什么人品嘛,既然你爱上了人家马兰花,凭什么还要惦记着胡艳红呢?不对,不对,我没有惦记胡艳红!唐明清能够感觉到,当他第一眼看见马兰花的时候,自己的脑子里就多了一把笤帚,这把笤帚不由分说就把占据他的脑子好长时间的胡艳红给扫没了。有人说,一见钟情的爱才是真爱,因为一见钟情,“钟”的是性,性爱才是真爱的根基。
唐明清打定了主意,把胡艳红救出来之后,第一件事情就是跟她挑明他不爱她,他以前跟她说的那些话纯属逢场作戏。
逢场作戏?唐明清的心忽然就是一堵,你凭啥跟人家逢场作戏?还不是想跟人家“乐呵乐呵”?
唐明清刚在自己的心里骂了自己一句牲口,接着就原谅了自己。我又没怎么着胡艳红,凭啥自责?不就是几句不咸不淡的情话嘛。不管了,追爱吧!
这样想着,唐明清放慢了车速,深呼一口气,鼓足勇气:“小马,我喜欢你,我第一眼就……”
马兰花摇了摇手:“看出来了。”
唐明清从后视镜观察着马兰花的表情:“你喜欢我不?”
手机铃声。
唐明清拿起放在手刹边的手机,按开接听键,话像是说给马兰花听的:“姐夫,我这边进行得很顺利,你放心好了。”
此时的余保国坐在饭桌边,呆呆地望着墙上的那张全家福照片。窗外,夕阳映红了天上的云彩
余保国恍惚看见童年余小秋用火柴点上一根蜡烛,看着火苗发呆。
余保国走到余小秋身边,蹲下,和余小秋一起看着火苗。
余小秋扭头看着余保国:“爸爸,我想妈妈,你是不是把她给烧了……”
敲门声。
莫不是小秋回来了?余保国打个哆嗦,走到门口,一把将门拽开。
周立柱手拎两瓶白酒和几个饭盒站在门口,笑眯眯地看着余保国:“保国,喝点儿呗?”
余保国“嗯”一声,让进周立柱,随手把门关上。
周立柱走到饭桌旁,放下酒,打开饭盒:“我刚听说小唐回来了……他怎么不来家呢?”
余保国随口道:“又看上一个影视公司的姑娘了,估计在忙着追人家呢”。
周立柱笑了:“好嘛,明清啊,风流才子。”
余保国拿起两个酒杯,倒酒:“刚才我在想,小秋到底是哪根筋断了?就算真的是他杀了人,也不该老是这么躲着吧?”
“你听你这话说的,”周立柱边开饭盒边接口道,“小秋杀人,怎么可能嘛。”
“我这不是顺着公安局那边的话说嘛,”余保国闷闷地叹了一口气,“公安局怀疑他杀人。”
“你说话能不能靠点谱?公安局什么时候说过他杀人来着?”
“没说是,是怀疑。”余保国怏怏地说。
“案子没破之前,谁都是怀疑对象,也包括你。”
余保国闷哼一声:“就是我,抓我吧。”
周立柱皱起眉头看了余保国一会儿,摇摇头:“你呀……得,不跟你磨这个牙了,我看你就是想儿子把自己想魔怔了。”
余保国啜一口酒,看着周立柱:“你不魔怔?十来年了,你一直没忘了找那个杀人凶手。”
“咳,这能是一码事儿嘛!”
“我儿子不可能杀人……”
“你瞧瞧,这话题又给转回来了。”周立柱盯着余保国的脸说,“那行,那咱就顺着你这话往下说。小秋不可能杀人,那么黄斌到底是怎么死的呢?”
“不对不对,你这话不对!”余保国较起真来,“你这话怎么听怎么就是余小秋杀了黄斌。”
“所以我说,只有找到真正的凶手才能洗脱小秋的嫌疑。”周立柱干一杯酒,拧着嘴唇看余保国,“保国,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余保国嗯嗯着,给唐明清打电话,让他这就来一下。
正在跟马兰花吃饭的唐明清猜想余保国一定是冷不丁遇上了什么事情,心一紧,挂断电话,对马兰花说:“你等我一下,我去办点事儿,很快回来。”
几分钟后,张志强指指余保国和唐明清,不满地说:“你俩啥意思,怎么还跑公安局要余小秋来了?”
余保国哼唧道:“有困难,找警察,人民警察爱人民……”
担心余保国说醉话,唐明清帮余保国解释道:“我姐夫的意思是,群众失踪了,公安机关就有义务帮忙找。”
张志强摇手道:“那好,我正好有事儿问你。”
唐明清不解地问:“我不是都跟你们说了嘛。”
余保国插话道:“不是说了,是交代了……”
张志强皱皱眉头,对唐明清说:“你姐夫提供给调查组的那段你开车撞树的视频不全面,明白我的意思吧?”
唐明清从挎包里拿出行车记录仪:“您看吧,这个全面。”
支走余保国和唐明清,张志强盯着行车记录仪看了一会,对梁松说:“看来,黄斌被撞后,伤得很轻,完全可以行走。”
梁松点头道:“法医科的尸检tຊ报告提到,黄斌体内有酒精成分……”
张志强拍拍桌子,说道:“综合判断,结合法医鉴定,可以得出结论。黄斌醉酒,横穿马路,被车撞倒后爬起来,回家路上不慎摔进水池,溺水而死。”
“排除他杀因素?”梁松问。
“也许是我们把案情想得过于复杂了。”张志强点了点头。
“可是余小秋……”
“他刚刚砍了黄斌,黄斌接着就死了,他会有什么心理?躲着,是他这个年龄的第一反应。”
“还是得找到他,落实一下。”
“我不怀疑他牵扯黄斌之死,我倒是怀疑宋文丽的死与他有关。”张志强语气肯定地说。
“那么唐明清……”
“黄斌被撞的主要责任不在唐明清,”张志强摇手道,“酒驾的事情不归我们管。我个人认为,唐明清不负刑事责任。”
唐明清边往公安局大门口走边埋怨余保国:“你还真是分不清个忙闲。我那里正渐入佳境,你喊我来刺探什么情况呀。”
余保国横一眼唐明清:“你不担心你亲外甥啊?”
“担心呀,可是管啥用?”唐明清怏怏地说,“这不,碰软钉子了,得亏我提前带了行车记录仪。”
“当初咱俩商量好要查黄斌到底是怎么死的……”
唐明清摆摆手,说:“我记得,这不是腾不出手来嘛。晚上我就不回去睡了,我和小马俩住宾馆。”
余保国皱起眉头:“有点数啊,正经人,不办霸王硬上弓的事儿。”
唐明清甩甩手,走上马路牙子,边走边唱:“哥已不再是,当年的哥……”
唐明清和马兰花坐在一块礁石上,前方,一轮夕阳正在下落,海面被染得通红。
唐明清指着天边的一片火烧云,对马兰花说:“你看,那些云彩多漂亮啊,火红火红的。”
马兰花喃喃地说:“可惜很快就要变黑了……”
唐明清摇头道:“天一亮,它就又红了,而且是代表光明与希望的那种红。”
马兰花一笑:“你好像又要把话题往那个方面引。”
唐明清故作不解地看着马兰花:“哪个方面?”
马兰花与唐明清对视片刻,把脸转向大海的方向。
“你好像有什么心事?”唐明清小心翼翼地问。
“我妈生病了……”马兰花的鼻子一酸,要哭,“她得的是肾癌,很严重的那种,想活就得做肾移植手术,需要很多钱。”
“哎呀,那……小马,要是你们公司买了我的影视版权,我就……”
马兰花摇摇手说:“不要说了,走吧。”
唐明清的眼珠一转:“你看这样行不,咱俩找个旅馆先住下。明天接着找牛二虎,不信救不出胡艳红。”
回到家中的余保国走出余小秋的房间,走到唐桂英的遗像前,默默地看着遗像。
外面传来淅淅沥沥的雨声。
余保国把头转向墙上挂着的那张全家福照片,依稀看到童年余小秋蹲在地上玩蜡烛。
此时的余小秋蹲在树林里的一棵树下,呆呆地看着眼前泥地上插着的一根白色蜡烛。
蜡烛在燃烧,烛光映在余小秋的脸上,余小秋的脸虚幻,又有些可怖。
余保国用手背用力搓几下眼睛,突然看到浑身湿透的余小秋走进门来。
余保国愣住:“小秋,你咋了?”
余小秋眼泪汪汪地看着余保国:“爸,我杀人了……”
余保国张大嘴巴,吃惊地看着余小秋。
余小秋:“爸,你救救我。”
余保国浑身一颤,伸手去抓余小秋:“儿子,走,投案自首!”
余小秋突然冲出门外。
余保国愣怔片刻,抓起一把雨伞,箭步追出门外——门外,大雨倾盆。
余小秋冲出楼道,消失在电闪雷鸣的夜幕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