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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掀开那片掩盖视线的绿萝,沈涣黎撞进一双通红的眼睛。
  ……郁呈。
  他眼眶和那天一样湿润,委屈又茫然地看她。
  面对这个六年前的“受害者”,沈涣黎那天把该解释的都解释了,他也没要那笔钱。
  他们本该没什么交集。
  沈涣黎转身离开。
  “姐姐——”
  无尽的委屈仿佛都揉在这两个字里。
  郁呈把破碎的呼吸声咽回去,近乎恳切地说:“……你救救我好不好?”
  “……”
  沈涣黎回头,就见他突然低头,微分的碎发遮住眉眼。
  似乎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等待,郁呈手指攥得死紧,却不觉得她会朝他走来。
  他没敢妄想。
  浅色口袋巾出现在他视线里,他抬头。
  “怎么搞得这么狼狈?擦擦吧。”
  沈涣黎无奈地看着他。
  六年后他怎么还是“受害者”。
  沈涣黎心想,真是个小可怜。
  方才还嚣张跋扈的一众服务生瞬间偃旗息鼓。
  虽然不认识这个女人,但她的衣着,周身的气质绝对不是他们能惹得起的。
  郁呈垂着眼睛,心跳如擂鼓,许久才接过口袋巾,“……谢谢姐姐。”
  明显的颤意,仿佛让他整个人变成了易碎的琉璃娃娃。
  “跟我走吗?”
  沈涣黎扶好外套,淡淡地想,算了,先带他离开这里。
  “嗯。”
  他应声,带着有点重的鼻音。
  两人并排走出去,明明气场不同,却有一种旁人参不进去的、莫名亲密的氛围感。
  服务生们同时松了一口气,擦掉额头上的冷汗,应该不会追究他们吧。
  一行人用丑陋的嘴脸说说笑笑,议论纷纷,自以为博得了胜利,却在展览会结束后统统宣布被司氏解聘。
  *
  离开假山,沈涣黎是看他微微背着一只手才察觉到异样的。
  “手怎么了?伸出来。”
  郁呈却往身后缩了缩。
  沈涣黎就停下来看着他,杏眼澄澈冷凉。
  郁呈偏过头,伸出手。
  本来结痂的伤口被类似玻璃的利器划伤,皮肉外翻,几滴鲜血顺着他指尖流淌,掉在地上,染红了茵茵绿草。
  沈涣黎深吸一口气,问他:“谁弄的?”
  郁呈说:“我没注意,可能是不小心划伤的。”
  沈涣黎感受到心脏下沉,然后一时间忘了烂熟于心的社交礼仪,攥住他另一只手腕,走向不远处的江酽和。
  江酽和见沈涣黎过来,和对面的人说了句不好意思。
  “休息室在哪?”
  看着面前好像有了不一样神色的沈涣黎,江酽和微微愣住,然后就看见她旁边的男人。
  他一惊,刚想问好,察觉郁呈警告般的眼神,改口道:“主楼三楼都是休息室。”
  沈涣黎神色稍缓,“麻烦让人帮我把医药箱送到三楼,多谢。”
  江酽和自然也注意到郁呈的伤口,正色道:“好,我找人送上去。”
  江酽和看着两人越走越远的背影,眼底浮现一抹思量。
  适才和他交谈的人凑上来问:“刚刚那两位……”
  “张总可曾听过一句话?”江酽和温和地笑了笑,朝他举杯:“识人多处是非多。”
  张总脸色微微变了,不再言语。
  *
  主楼三楼,沈涣黎打开医药箱,给他消毒,上药,重新包扎。
  整个过程都抿唇不语。
  在听到一声模糊的“疼”才有所反应。
  毕竟他的手受伤跟她有关系,她放轻动作。
  “这样呢?还疼吗?”沈涣黎抬头看他,声音很轻。
  她在给我包扎伤口。
  她一定心疼我了。
  郁呈另一只手搁在身侧,手指微微蜷曲。
  “还好。”
  他垂下眼睫,喉结滚动了一下。
  “……姐姐,你怎么会在那里?”
  “路过。”
  沈涣黎听他还是叫她姐姐,微微皱眉,却没再管。
  想叫她什么是他的自由,准确来说,是和她没什么关系。
  “哦。”
  郁呈看她收拾tຊ好医药箱,连忙问道:“那你怎么知道我在那里,是听到我的声音了吗?”
  沈涣黎坐在他旁边,中间隔着医药箱。
  郁呈微不可察地松了一口气,心脏紧绷,等她的回答。
  “嗯。”
  沈涣黎果然问道:“他们是嫉妒你才欺负你的?”
  她听了个大概,这小可怜因为脸蛋绝,身材好,一些富婆和富家小姐都喜欢叫他来服务,抢了那些服务生的客人。
  但是……
  沈涣黎第一次认真打量一个异性。
  他这么高,看起来身体也不差,会被欺负吗?为什么不还手?
  郁呈耳朵红了,良久才憋出一句:“哦……是吧。”
  沈涣黎笑了。
  真的,小可怜还挺可爱。
  郁呈看着她的笑容,愣住了。
  沈涣黎觉得这样不太好,收敛了笑容,把垂落的发丝掖到耳后。
  “怎么在这里工作?你不是京大的学生?”
  “今天白天没课。”郁呈只答了后半句。
  沈涣黎说:“……给我讲讲京大吧。”
  他们在这间休息室待了两个小时,也就有问有答地聊了两个小时。
  一张沙发,两个人,还有日暮时分落了满地的斜阳,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被定格成一幅昳丽美好的画卷。
  郁呈回答得很细致,细致到每一个问题仿佛都排练过很多遍,然后再说给她听。
  展览会快结束了,沈涣黎拨开手机界面,给廿四发了条微信。
  想到什么,她问:“需要那几个人给你道歉吗?”
  郁呈说:“不需要,我们需要的不是原谅。”是忠诚啊,姐姐。
  我只会忠诚于你。
  他抬眸去看她。
  沈涣黎神情的波动被他看进眼里。
  她沉默许久,然后站起身,说:“走吧,那几个人不会再出现在这里。”
  拿回医药箱的服务生大步走远了,沈涣黎和郁呈走在后面。
  下楼梯的时候,沈涣黎肘弯挂着外套,裙摆有些长,她不经意被绊住,身形不稳。
  郁呈适时扶住她。
  灼热的温度从他手心传出,熨贴在她的手腕。
  她被这温度灼烧,猛然意识到郁呈是异性,他们越过了安全距离。
  而她,刚刚就好像沉浸在温水之中,来不及感受到水温的上升。
  “……需要我送你回学校吗?”
  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
  郁呈听出她想要拉开距离的意思,却没松开手,转而虚扶在她腰间。
  沈涣黎被迫停下,抬头就看见他又一次低垂的眼睫,微微发颤,细看,眼眶又要变红。
  ……唉,还是个敏感的小可怜。
  沈涣黎脊背紧绷着,却没推开他。
  一楼大厅被夕阳的光晕染得金黄,沈涣黎又问了一遍:“需要我送你回学校吗?”
  郁呈摇头,“不用了姐姐,你今天还没吃饭,我去给你买一些,好吗?”
  “……”
  沈涣黎婉拒道:“不用,你自己回去注意安全。”
  “好吧,那你记得按时吃饭。”
  展览会上的人走得差不多了,沈涣黎“嗯”了一声,转身离开。
  “谢谢你,涣黎姐姐。”郁呈顿了顿,又说:“再见。”
  沈涣黎脚步没停,也没回他。
  夕阳的影子无限拉长,徘徊在他们之间。
  郁呈立在橙金色的光下,注视着她的背影,握紧她的口袋巾,连同雪白的绷带。
  爱意在她看不见的地方,疯狂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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