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在程嘉珩眼前塌陷，她的心也跟着坠落深渊，让她仿佛瞬间被抽空了力气。
数不清的瓦片和沉重的横梁砸落下来，程嘉珩都来不及躲，就被轰然倒塌的房顶掩埋其中。
她只觉得脑后一痛，就昏了过去。
等到醒来时，人已经在卫生所，头上伤口也被包扎好。
照顾程嘉珩的知青坐在床边，见她醒了，松了口气。
“幸好木头被虫蛀空了，你被砸了一下，只是缝了三针，捡回了一条命。”
看着她呆愣的模样，又忍不住说：“程嘉珩，你怎么这么傻，屋顶往下掉的时候，人人都躲，就你呆站着不动！”
程嘉珩愣了下，脑中浮现出吉朵卓玛奋不顾身冲向卓玛的身影。
那焦急的神情和担忧的眼眸仿佛慢放一样，无比清晰地冲击着她的神经。
也让她意识到，从始至终，吉朵卓玛都没看她一眼。
程嘉珩心口一颤，酸涩与苦闷涌上心口。
垂眸自嘲一笑：“确实挺傻的……”
傻傻地追了五年，傻傻地以为能触动他的心，到头来，却是一场空。
程嘉珩想到这，心好像被人攥住，酸痛蔓延四肢百骸。
知青见她没精神，只当她累了，为她掖了掖被角：“医生让你好好休息，快歇着吧……”
程嘉珩点点头，缓缓合上了眼。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眼到了程嘉珩拆线的时候。
只是没想到，吉朵卓玛和卓玛跟着医生一起进了病房。
程嘉珩愣了瞬，目光不自觉地落在吉朵卓玛身上。
却看他淡淡扫了一眼自己：“你怎么样？”
话语随意，仿佛例行公事。
程嘉珩心中一酸，压下难受，点头道：“挺好的。”1
吉朵卓玛点点头，不甚在意地移开了视线，温柔地扶着卓玛坐下。
卓玛却挂着歉意的笑开口：“抱歉，你住院这么多天，我也没来看你……”
程嘉珩这才回神，礼貌笑笑：“没事的，你听说你也受伤了，是该好好养——”
话没说完，卓玛就笑着打断：“轻微脑震荡罢了，不是什么大伤，是卓玛非要我在家休息，不然我早就来看你了。”
说着抬眸看了眼吉朵卓玛，眸中似是责备，却仿佛娇嗔。
吉朵卓玛温柔一笑，没反驳，只默默给她递上一杯温水，说：“少说点话，小心头疼。”
程嘉珩心中一颤，几乎是逃避一般地移开了目光。
他们的恩爱模样如此刺眼，她只能默默攥紧手，才勉强压下上涌的泪意。
一厢情愿付出感情的人，连流泪的资格都没有。
缝针时需要麻药，拆线却很快。
中途卓玛说去上厕所，不等她回来，线就已经拆完了。
护士离开前叮嘱了一句：“要办出院手续就尽快啊，一会我们就下班了。”
程嘉珩点头应下，转头就对上吉朵卓玛皱起的眉头。
“伤口才拆线，还需要留院观察，不着急出院。”
他眸光沉沉，似是在担心她的身体。
程嘉珩的心习惯性地泛起涟漪，又被她强行压下去。
自己住院这么多天，他只顾着卓玛，没有来看过自己一眼。
现在这样的关心，有什么意义呢？
可转瞬，她又想起自己没有立场这样吃醋。
程嘉珩神情更加落寞，抿了抿唇想开口，就听门外响起卓玛的声音。
“卓玛，该走了，诺布还在家里等着我们呢！”
吉朵卓玛立刻应声，皱眉看着程嘉珩，直接下了决定。
“好好休息，明天一早我亲自来接你出院。”
程嘉珩一怔，下意识拒绝：“不用了，我……”
话没说完，吉朵卓玛更加强硬地打断：“等我！”
说完，他就大步离开。
程嘉珩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轻叹了一口气。
吉朵卓玛注定接不到她的，她也……不会再等他了。
第二天一早，她独自办理了出院手续，提着行李赶到集合点，与返乡的知青汇合。
其他知青都在当地人的陪同下三三两两过来，只有她独身一人。
有人注意到她，上前询问：“林同志，怎么没有人来送你？”
程嘉珩笑了笑，说：“我没有告诉任何人。”
她害怕离别，也不想面对分离的场面，所以选择一个人悄无声息地走。
冷风凌冽的袭来，吹过她的大衣和颈上洁白的哈达，送来藏区的辽阔。
她回眸，看到了灿烂日光下的冈仁波齐。
阳光透过云雾照亮山脊，向来冰冷凌冽的山散发着淡淡的佛光，神圣又温和。
程嘉珩第一次知道，冈仁波齐也有这样温柔的时候。
她晃了神，驻足许久，才叹了一口气。
冰霜会消融，春天会到来的，可是她已经等不到了。
车上司机大喊：“上车啦！出发了！”
程嘉珩提着行李上车落座，转头看向西藏军区驻地的方向，轻声说：“吉朵卓玛，祝你此生得偿所愿，幸福美满。”
说完，她舒展的眉眼间，满是释然和轻松。
随着回乡的车渐渐驶向远方，她也再没有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