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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佑重新坐上了马车,催促着赶马车的师傅掉了个头,直接上了御街,一路往南,从南熏门出了城,
  之后向东转,一路过了蔡河,然后再往东,很快便到了东南城外的汴河岸边。
  天佑下了车,再次叮嘱马车不要离开,随即跳上了码头,找到王妈妈所在的画舫,好巧不巧,就在画舫一层碰见了王妈妈。
  “咦?“王妈妈看到天佑后惊奇道,”这不是赵三郎身边的小厮吗?你怎么来了,你家主子可不在我这里。“
  赵明诚此前每一次来,都会带着天佑,加之他每次都极守规矩,且嘴巴上很会巴结,故而王妈妈对他印象深刻。
  天佑给王妈妈道了一声安,便说道:“王妈妈,我正是奉了我家公子的命,才来此地寻你。”
  一提到赵明诚,王妈妈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冲着天佑微微颔首,笑道:“我知道了,请跟我来。”
  将天佑引进了二层靠近船尾的一处房间内,王妈妈让贴身的小丫头出去并关好门窗,然后转脸对天佑说道:“三郎有什么吩咐?”
  这是小心谨慎的问话,她此时已经知道天佑所来何意,却还要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真是老于世故。
  天佑不知道这王妈妈和自家公子之间到底说过些什么,不过赵明诚也并未给他任何指示,于是他默然不言,只把背包里的一百两一封的银子给拿了出来,然后交于了王妈妈。
  天佑说:“王妈妈,这是我家公子让我带给你的银两。”
  王妈妈不动声色,把银钱接过,沉甸甸差点没接住,等她把银钱放在一边的桌子上,照例说了句:“代我向你家公子道一声谢谢!另外,”王妈妈压低了声音,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语调问道,“你家公子,真的没有别的话交代?”
  天佑很老实,恭恭敬敬地摇头说:“王妈妈,我家公子真的一个字都没有交代,只是让我把这一百两银封交给王妈妈。”为了消除王妈妈的疑虑,他还说,“来之前我问了我家公子,问公子是否有话交代。我家公子只说王妈妈什么都知道。”
  “噢!”王妈妈脸上露出了恍然的样子,然后笑着对天佑道,”是了,我想起来了,我知道该怎么做了,小哥你请回,就这么告诉你家公子。“说完,从自己的荷包里取出一块足二两的碎银子交给天佑。
  天佑不肯受,却拗不过王妈妈,只得满心欢喜地把银子揣在了怀中,恭敬地对王妈妈行了一礼,说:“王妈妈,若没什么事,我先回去复命了。”
  “对了,你该回去了,路上当心!”王妈妈一脸关怀的模样,将天佑亲自送下了船,方才回去。
  在自己的房间坐定,她思来想去,想着赵明诚究竟是何意,为何送来了一百两的银子。
  但是从他昨日单独找到自己时说了一句话,似乎很有深意。
  他说——“促成一双璧人的姻缘,是功德一件的大好事。”
  这是显而易见的,所谓的“一双璧人”,便是昨日来此的晁冲之和颜姑娘。但所不明的在于,昨日二人在此一夜,缠缠绵绵,鸳鸯成双,早晨离开时,颜姑娘的脸色像是滴出了水,精于风月场所的王妈妈,如何看不出来,颜姑娘和晁冲之二人,已然有了同床之好,何以赵明诚又要单独送来一百两银子?
  “难道是谢礼?”王妈妈先是疑惑,然后摇头否定。
  昨日的一切开tຊ销,赵明诚都照付了的,而且只多不少,她不过是提供了一个场所,也未能起到什么作用,要说谢礼,恐怕很是牵强。
  思来想去,王妈妈只想到一种解释,那便是,这一百两银封,是请托之事的谢仪。
  “可是,能是什么事呢?”
  王妈妈心下疑惑着,一旁的小丫头上来给自己捶背,见到王妈妈心绪不宁,便问:“妈妈,怎么不开心?”
  王妈妈被她这么一打岔,反而不愿去想这烦心的事,只道:“没什么,只是昨天来的赵公子,你该是知道的。”
  小丫头一听,想了想,确定了自己所知道的赵公子是王妈妈提及的,这才慢慢开口道:“是了,我认识的,赵侍郎的三公子。”
  王妈妈点头,“你的记性不错,你说,好端端的,他派人给我送来一百两银子,是什么意思?”
  王妈妈也是病急乱投医,因为实在是猜猜不透赵明诚的用意,只知道他是有事相托,可猜不到什么事,也是枉然。倒不如和贴身丫头说上一说,起码也有个商量的人。
  王妈妈的贴身小丫头名叫秋月,今年才十六,是个很机灵的小姑娘,王妈妈将她待在身边,就是因为看她待人接物很得体,加之是个嘴上十分把门的,所以王妈妈有什么需要商量的事,也会找她参详参详,俨然是王妈妈的心腹。
  秋月听了王妈妈的问,想了想,说:“想必是赵三郎有什么事情相托于妈妈。”
  “是了!”王妈妈一拍桌子,“你真是一点就通,我也是这么想,可究竟是什么事,我还是想不到。不过有一点可以肯定,十有八九,跟昨晚赵公子带来的一男一女有关。”
  接着,王妈妈就简单将赵明诚撮合晁冲之和颜姑娘的事情对秋月说了一遍,请她参详。
  秋月一歪脑袋,想了一会儿,会心地笑了,她对王妈妈笑道:“妈妈,你真是糊涂!”
  “我怎么了糊涂了,你倒是说说看,若说的不对,我罚你去大厅卖唱!”王妈妈嘴上这么说,但心里还是舍不得自己的贴身丫头去卖唱。
  秋月一努嘴,语气有些俏皮,“那么,如果说对了呢?”
  这是要奖赏,做一船之主的,总要赏罚分明。若凡事只有罚没有赏,久而久之,人心涣散不说,诺大的产业,也将是黄粱一梦,轰然倒塌了。
  王妈妈一笑,说:“你这死丫头,真是见缝插针。好,如果你说的对,我赏你一支纯金打造的牡丹花钗。”
  秋月眼睛一亮,“妈妈,一言为定!”
  “自然是一言为定。请快说吧。”王妈妈催促着。
  秋月这时一板一眼地说道:“就我所知,晁公子和颜姑娘是一见倾心,这桩姻缘,算是被赵公子给说着了。既然说着了,那为什么还要送钱来给妈妈呢?”
  “对啊,为什么?”
  “那是因为,这场姻缘还不保险,需要妈妈再推波助澜,将这桩姻缘给坐实!”秋月一扬脸,得意地说道,显然她很有信心,认为自己说的极对。
  王妈妈默然不做声,心中在思索秋月的话,顿时,她又一拍桌子,翻身过来拉住秋月的双手,“我的好秋月,你真是我的好参军,有你在,妈妈我啊,轻松多了。你说的很对,三郎就是这个意思,再对也不过了。”
  说着,就把自己头上的一支牡丹花的金钗给拔了下来,直接放在了秋月的手掌心上,“秋月,妈妈说话算话,这支金钗,是你的了!”
  秋月闻言大喜,忙跪下,“妈妈,这叫我怎么受得起,原是一句玩笑话,做不得真的。”
  王妈妈忙去搀扶秋月,将她扶起来,“你这是什么话,难道妈妈我是那种说话不算话的主儿?看不起妈妈?”
  秋月忙摆手,“哪里敢!妈妈待我最好,我感激还来不及,怎么会看不起妈妈,那么,”秋月踌躇了一会,点头道,“我收下便是。”
  “哎!这才对,以后跟着妈妈,有你的好日子。等过两年,我给你寻一个好人家嫁了,你也总不能待在这画舫一辈子。”
  这话一出,秋月真真是感激涕零,连声道谢。因为她早年就被卖到了这画舫中,本以为这辈子再无出头之日,沦为娼家,哪还有女儿家的尊严在?
  不想跟着的王妈妈是个心眼善的,她看秋月老实又能干,想着自己也要留一个使唤丫头,便一直不让她去接客。
  但一直在画舫中,难免有那种令人终身抱憾的时候,每日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也着实难熬。
  现在王妈妈公然许诺会放自己离开画舫,这简直是再造之恩了,让秋月心中如何不怀着极大的感恩呢?
  主仆之间好一阵子寒暄,好不容易落定了,王妈妈才说:“照你的意思看,要如何让这一段姻缘更加稳定呢?”
  “妈妈,这好办。女子嫁人,无非就是怕负心汉最后失言,晁公子是天下名士,想来人品是没的说。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戏文里那些才子,也多有负心之举。但常言道,人言可畏。如果能将二人相知相爱之事公之于众,就算是晁冲之想要负心,也要顾忌悠悠众口。”
  王妈妈一听,哈哈大笑,“你这个小猢狲,这种损招都能想出来。”
  秋月腼腆一笑,“都是上不得台面的,不过就是因为上不得台面,才好拿来钳制读书人。”
  “嗯,真可谓秀才遇上兵,有理也说不清了。那么,”王妈妈下定了决心,“就照你的意思办,去找周老五老,他干这种事情最合适。”
  “是了!五爷是漕帮的人,散布消息最为惯手。”
  “你拿五十两银子,去找他,记住,要隐晦,不要再让人发现了。”
  “妈妈放心吧!”
  说完,秋月拿了银子后,悄然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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